地牢。
“哗啦——”
谢景尧是被一盆水给泼醒的,他睁了睁眼,有些重的水珠凝在眼睫上,废了半天劲眼前才模模糊糊出现画面。
来人背对着他,一身白衣,纤影玉立。
“你……”轻轻一动,肩膀顿时传来钝痛,直捣脊柱,疼地他深吸一口凉气。
“醒了?”沈钰转过身,瞧了眼院子的日晷,“一个时辰,还算快。”
“沈钰?”谢景尧怒意中带了抹赤裸裸的贪念,目光像苍耳一般搜刮着她的脸,“谢乘渊不在就算了,你好好的将我绑来做什么?”
“莫不是怕他死在战场,准备兄终弟及,给自己提前寻个庇护。”
他笑中带了几分玩味,落在少女露出的雪白脖颈上,更是滚了滚喉咙:“也罢,他和我有三分像,倒不是不能全了你这片苦心。”
“兄弟?”沈钰坐在木椅上,弯唇道:“二公子身份贵重,如今满京都想要你命的人不少,我替世子近水楼台,先捞一桩生意,也算清了你这些年在穆王府白吃白住的花销。”
“我身份怎么了?”谢景尧眉宇间闪过惊慌,“谢乘渊才是穆王府的世子,要杀也该杀他才对,关我何事?”
他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又不曾得罪什么贵人,要来何用?
“再说了,他才是嫡子。”谢景尧喃喃开口,往日最妒忌的身份倒成了自己的挡箭牌。
“你觉得自己和穆王长得像吗?”沈钰将问题丢回给他。
谢景尧神色微顿,怒意更重,“什么意思?”
“我是我娘生的,儿子不像父亲,像母亲有什么稀奇?”
沈钰按了按眉心,“是吗?正好有参照,拿出来对对不就知道了。”
蝉衣很快拎进来一个带血的布包,绳结一解,露出一颗沾满血的人头。
她冷冷开口:“一点都不像,小姐,这还有看的必要么?”
“谢二公子。”沈钰眼眸轻眯,慢慢吐字,“抱歉,我忘了,应该唤你十二殿下才是。”
谢景尧面色骤变,当即嘶声叫了起来,“沈钰,你找死!”
“你竟敢对我母亲动手!”
面前的女子淡然如常,眼神却锋利的能将人的肉一片片割下。
他猛然盯着杨淑的首级,耳畔忽然一阵嗡嗡作响。
十二殿下?
紧接着门扉被人推开,来人笑声朗朗,“沈小姐说岔了,若是活着回去,十二殿下怕是要荣升西凉太子了。”
谢景尧这才惊觉事情闹大,他嚷叫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怎么会是西凉人?!”
“我母亲是杨淑,父亲是穆王,和西凉是死敌!你们是不是疯了!竟然敢杀我母亲,屠害燕北忠良之妻!”
“爱信不信。”沈钰勾了勾唇,“不过都不重要了。”
张敬笑着附和,“是啊,反正迟早都是要死的。”
谢景尧神色又是一变。
沈钰拍了拍手,“张先生,答应荣亲王的事我已经做了,前线和东鲁那边就等你们好消息了。”
“臣多谢县主相助。”
张敬话音刚落,给外边人使了个眼色,很快谢景尧的嘴被人堵上。
沈钰笑问:“准备何时启程?”
“明日就走。”张敬弓身拜谢,“王爷早已备好冰室使尸首不腐,为的便是让皇后娘娘亲眼见到他,这样才能按咱们事先计划继续进行。”
沈钰点头,“也是,母子连心,贵国皇后娘娘看到儿子,自然会相信的。”
……
翌日。
穆王府门口挂起白幔。
谢乘渊在边境征战东鲁,引得京都细作激愤,遂杀他家眷泄怒。
杨淑好巧不巧倒霉地碰上,拼命抵抗,最终招架不住,以死明志。
路过的百姓无不感慨,“真乃将门之风啊。”
“可怜这王妃,为了个不是亲生的儿子生生殒命。”
旁边有知旧事的女眷忙横了他一眼,“别胡说,因果循环,这都是报应。”
当年红白双事虽被压下风头,不少人却还记着呢。
杨淑进门那日逼死谢乘渊生母,如今只能算是一报还一报。
皇后特地派了人来瞧,那嬷嬷站在灵堂上,强烈要求穆王开棺。
棺盖打开时,露出杨淑那张惨白毫无生气的脸。
嬷嬷伸到脖颈一摸,提了一晚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并没有所谓的针缝痕迹,看来娘娘只是做噩梦罢了。
她不好意思地同穆王赔罪,“娘娘自来同王妃关系亲厚,遂才多操心了几分,打扰王爷了。”
谢允喜怒不辨,让人将她送了出去。
……
长秋宫。
“真的没有?”皇后靠在榻上,周围跪了一圈伺候的宫人,大白天热闹的同晨会一般。
嬷嬷忙端着参茶递了过去,“娘娘宽心,真的没有。”
“奴婢昨日进来时,您手上也是干干净净的,只是沾了些薄汗,并没见到什么滴落的血珠,人头更是不存在的事。”
“不可能……”皇后低声喃喃:“本宫分明瞧得真切。”
那触感她闭着眼都能毛骨悚然。
“谢景尧呢?”
“穆王说二公子自昨日起便没回来,已经派人去寻了。”
皇后脸色顷颓几分,半晌轻声道:“不中用了。”
“西凉那边定是收到风声,先一步动的手。”
她还没开始寻西凉皇后和谈,便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废物。
杨家人还真是过了十几年好日子,便废的不成样子了。
嬷嬷微微一惊,“就没别的办法了吗?娘娘和西凉联手不成,不是还有个现成的东鲁?”
一瞬间,皇后拨云见雾。
民间对谢乘渊攻下东鲁一事始终存疑,听风声近来又输了几场,抚恤金都发到了亡兵家中了,若是此番谈和,她去促成此事,还能顺手拉拢东鲁。
自古联盟的手段并不复杂,无非两点,要么利益,要么送人。
比如——和亲。
皇后抿了口参茶,温热的水注入喉间,润了几分嗓音道:“昭仁那孩子呢?近来快半年没见过了,去将她叫来宫中同我说说话。”
自从去年福安的牡丹花露一事,她将昭仁推出去挡了一回,这孩子性格便愈发孤僻起来。
一个个的都不懂她的良苦用心,真是叫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