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隆元年,东鲁兵败亡国,西凉和燕北以四六蚕食其地。
两位新上任的国主签订盟约,在其位时不发动战争,不肆意越过国境线,以保边境太平长安。
无论是东鲁旧臣,还是曾经的燕北和西凉百姓,无不为这一旨意欢庆。
百姓要的从来不多,无非是生活安乐,至于是谁给的也不是太重要的事。
沈钰和谢乘渊来时快马加水路,走的匆忙,回去便放缓了速度,一路踏马赏秋,看漫山红枫,到了京都时,已经是两个月后。
初秋变成了初冬,没下雪,却也暖不到哪去。
下车前,谢乘渊轻轻抚了抚她的侧脸,低沉温柔,“钰儿,到家了。”
沈钰尚在睡梦中,慵懒抬眼,像只高贵的波斯猫。
她还没彻底清醒,已经被人扶着肩膀坐起,而后靠在他身前。
夹袄,外衫,再是白狐大氅,一件一件帮着她细细穿好。
沈钰继续靠在他身上小憩,闭着眼,头微仰,不经意间擦过他的皮肤。
谢乘渊喉结被温润的唇瓣轻轻扫过,大腿忽然紧绷一瞬,将拧完的帕子再度扔回旁边,手扣住她的下巴,没等人彻底清醒,喂进一记深吻。
唇瓣被人轻吮,又凶又急,沈钰几乎要被他嵌进怀中。
“乖,别招我。”谢乘渊声音暗哑,“再过几日,我什么都给你。”
怀中的人终于醒了,明亮的杏眸微弯,少了清冷,多了几分缱绻后的潋滟。
沈钰说:“世子,臣女不急的。”
腰间再度被人扣紧,谢乘渊无可奈何地低头,越吻越深,带着要让人溺毙的温柔,一次性给个够。
末了,声调分外懒散,“小磨人精。”
到了宫门不远,二人齐齐下车,裴序站在城楼下亲自相迎。
阔别几百个日夜,谢乘渊一眼便看见人群中那抹明黄色的身影。
他比走的时候还要瘦点,脸上的表情却愈发从容,带着上位者的游刃有余。
谢乘渊与沈钰恭敬行礼,“见过陛下,恭请陛下万安。”
“平身。”裴序脸上挂着笑,扫了一眼身旁的大臣。
宣读赐婚圣旨的声音当众响起,他答应过的,只要他们回来,就会立即赐婚,圆谢乘渊夙愿。
谢恩后,身旁人在沈钰耳畔轻叹,“夫人也瞧见了,不是我急,陛下比我更急。”
沈钰:“……”
各自回府休息了两三日,裴序为他们开庆功宴。
建章宫前,谢乘渊被内侍引进门,正前方坐着一人,正在煮茶。
他如往常一般,没行礼,一屁股坐在他对面。
内侍太监表情惊恐,“世子……这……您该给陛下行礼才是,否则可是大不敬之罪。”
裴序闻言,“你不说谁能知晓?先退下罢。”
内侍又抹了一把额汗。
自古功臣位高权重,总会逾矩给圣上添堵,登高跌重的道理,谢家难道真会不知?
还是陛下刻意纵容,为的就是要寻谢世子错处,趁机收缴兵权?
帝心如渊,他不敢猜。
屏退众人后,谢乘渊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不错,手艺倒是没退。”
裴序勾了勾唇:“你带兵在前为我冲锋,这都是欠你的。”
想起当年端了巡盐御史的事,负伤回京,他也曾道,帮他办事,都是自己活该。
从前和现世交错,谢乘渊朗声而笑。
“想封什么官,我让礼部去拟办。”
谢乘渊把玩着桌上的茶宠,“陛下还真是大方,封赏和开赈济粮一般,恨不得一口给微臣撑死。”
裴序笑骂,“少不知好歹。”
二人如少年时斗嘴耍皮,像是什么都没变,又像是有些东西悄悄的变了。
“我不做官,也不要封赏。”谢乘渊双眸微眯,口吻如旧,“往后袭爵当个闲散世子没什么不好。”
裴序沉默一瞬,表情骤然严肃,“那经年苦学岂非全部荒废?谢乘渊,你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微臣又不用管天下。”谢乘渊抬了抬下巴,笑道:“少时的努力只是为了活命,如今有你在前挡着,也让我过几年好日子,我答应过钰儿,成亲后带她游遍大好河山,顺道帮陛下暗访民情,一举两得。”
裴序深吸一口气,退了一步,“你若不想管朝事,休息几年也未尝不可,只是……”
“别只是了。”谢乘渊支着下巴,随意懒散,“臣心已定,而且我不想最后过成上一辈那样,我们永远是兄弟,而非臣子,你需要钱的时候,昭玉商行随时待命,要打仗了,一声令下我必快马回京,这还不够?”
“非得过个几年十几年,被奸臣挑唆,在一片乌烟瘴气中互相猜忌,你就舒服了?”
裴序眸底一暗,下一刻,谢乘渊将临行前的半块虎符物归原主。
“即便你不想,这也是我的最终选择,除非你仗着登了帝位,要用名号要我性命,那我也没办法。”
“混账。”裴序被他气笑,“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说的过你?”
“不过有一点。”他继续道:“办了婚事再走,宫中许久没有喜事了,也让我尽点心意。”
谢乘渊挑了挑眉,“行,让你当主婚人。”
话音刚落,门外有内侍过来,说是户部朝臣要觐见,他喝了最后一盏茶,起身先行。
按着熟悉的路去往寿康宫,正巧沈钰迎面走来。
“陪姑母说完话了?”
他十分自然地牵起她手,将有些凉的手心放在自己袖中捂着。
沈钰点了点头,“要不要陪你再去请个安?”
“我方才见陛下前已经来过了,刚刚是为了来接你。”
走出长廊,午后的阳光给凛冽的冬日带来些许温暖,沈钰勾了勾唇,“我们现在去哪?”
少女睫羽翩长,如蝴蝶一般轻轻颤动。
谢乘渊忍不住低头在她眼尾落下轻轻一吻,低声笑道:“夫人是不是忘了,该去试嫁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