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夫人怒不可遏,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贵妇们的脸色也变了变,觉得这九姑娘虽然来晚了,却是情有可原,倒是这个丞相府的嫡母,做事育人太过小家子气,娘家还是勇毅伯爵府呢,怎么一点格局都没有?
一时间目光都落在了孟氏身上,眼神中的轻视意味明显。
大夫人欲反驳,麝老太君却目露不悦:“行了!还不够丢人现眼?都给我观礼!”
孟氏紧皱眉头,却是不敢再言语。
一阵沉闷的敲钟声响起,众人不由循声望去,只见大厅搭起的一方高台上,一个穿着白色僧袍的高大男子正在一下一下地敲着笨重的僧钟,而穿着百衲袈裟,脸上常带慈悲笑容的方丈慢慢走上前来。
庵礼开始了,众人默契地纷纷噤声,连呼吸都放缓变轻,一时间只有袅袅钟声此起彼伏。
穿着灰色僧袍的小沙弥站在一边朗声道:“现在进行庵礼第一项,捐身!”
一般佛堂的庵礼第一项都是剃度,这捐身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所以然,小沙弥这时候解释道:“所谓捐身,就是与佛起誓,从此以身侍佛,斩断红尘,再无它念,在踏入佛门清净地时,浮世过往烟消云散,钱财名声全部抛弃!”
话音刚落,便有一排十人的队伍走上台前,他们穿的衣服各异,有的脸上黯淡,如提线傀儡,有的则东张西望,一行人被安排跪在方丈跟前。
小沙弥又道:“这些人有意向进我承恩寺,他们中有人是贫农,有人是贱商,有人是流民,已在寺中带发修行一个月,今日由主持为他们进行庵礼,授予佛法,从此不问前程,但求佛心!捐身,起!”
一个由黄布包裹的功德箱被抬了上来,放于前台中央,十个男子排队经过,每过一个人,他们手中的银两的契都往功德箱里投一个人,他们中有的人手里厚厚一沓,有的人可能只有薄薄一张,更有的人只有手中一只乞讨的破碗。
冯葭扯了扯嘴角,什么捐身,不过就是捐赠,在入佛门之前将自己身上的金银全部充公而已。
冯葭看到那十个人里,大多数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很少几个脸上浮现肉疼的表情。
捐身结束,小沙弥又扬声喊道:“剃发!”
十个人跪在一排,由方丈执刀,一个个地削去长发,示意斩断尘泥。
剃发结束,小沙弥又喊道:“净身!”
只见十几个成年男性,在主持的示意下,纷纷将外衫脱了,浑身赤裸,只用一块白巾裹上私处。
贵女们惊呼一声,全都侧目不看,脸上纷纷露出难堪之色,冯葭也跟着皱眉闭眼,难以想象,这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承恩寺的庵礼?
这简直就是有辱斯文!道德败坏!老太君脸庞发黑,跺了跺手中的拐杖:“方丈!这是做什么!这样的庵礼,老身闻所未闻!”
“就是啊!这简直不堪入目!”贵女们纷纷抱怨不满。
方丈似乎早有预料,脸上带着慈悲笑容:“贵客,这就是佛法中的净身,出世者一心向佛,保留一颗佛心即可,净身一则是在众生面前袒露自己,象征将自己最黑暗最隐秘的秘密袒露于佛前,二则是无畏世俗眼光,一心向道,真正的摆脱红尘气。”
“可是这……闻所未闻呐!”
方丈依旧微笑:“佛说,众生平等,无分男女,不分贵贱,若是贵客您真的参悟了无边佛法,就不会这么说了。”
说话人面上一红,不再言语。
“是啊,佛前不分男女,我们又何必介怀呢?”贵妇中有人说道。
“方丈都这么说了,我们这样倒是显得矫情过头了!”又有人附和。
于是贵妇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太情愿地把眼睛睁开了。
方丈满意地点点头,小沙弥扬声道:“请鞭!”
话音刚落,十个穿着黄色僧袍的弟子一一对应站在刚剃度的同门前面,脚底各放一盆水,手中各执一长鞭。
“方丈,这又是什么意思?”人群中,有人不解问道。
方丈双手合十道:“佛说,众生皆苦,为僧者应苦修才能成正果,这凡尘之中行事,皆有因果循环,今日便是要用这鞭挞之刑,让他们还清俗事恶果,拔除恶因,与七情六欲做个了结!”
话音刚落,第一个黄衣弟子已经以鞭蘸水,狠狠抽在同门背上,那鞭子用藤条荆棘编织而成,一鞭子上去立刻皮开肉绽!
第一个人脸上青汗直流,面孔毫无血色,却强忍着没有发出一声呼叫。
接下来又是一鞭!
啪的一声,那人肩膀狠狠一抖,还是没有吭声,贵妇小姐们中有胆子小的,已经以帕子遮面,不敢再看了。
那盆中的水已经慢慢变红,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第二个人则受不了痛,第一鞭子就大喊大叫起来,黄衣弟子面无表情地拿起旁边的封口布塞进那人的嘴里,训斥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你连皮肉之苦都受不了,后面的苦修如何撑得住?”
言罢,鞭子抽得更狠。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十个人里有过半的人被抽的哭爹喊娘,有的直接昏死过去被等待在一旁的黄衣弟子们拖了下去,有的更是被抽得屎尿横飞。
贵女们脸色青白,有些受不了地掩唇干呕起来,冯葭的脸色也不大好,她从未见过有这样庵礼,方丈说这是扫除孽障,远离红尘纷扰,可在她眼里,分明就是在清净佛堂之上行杀戮之事!
更让她意外的是这些承恩寺的和尚们,他们两眼空空的看着这一切,脸上无喜无怒,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当真是他们这些人超凡脱俗,视痛苦为外物,还是自己经常会经历这些,所以习惯成自然?
方丈道:“心思不定者带下去,重入斋戒院,服役一月之后,重新入庵礼!”
言罢,便有六个人被黄衣僧人抓着肩膀拖下去,地上立刻爬满了蜿蜒的血迹。
方丈却似浑不在意般地对剩下四个人道:“剩下者都是经受住佛祖考验者,按资质发放禅衣!”
四个人的表情一致,皆是空洞无神的匍匐在方丈脚边,除了第一位授予了黄色禅衣之外,其余都是灰色禅衣。
冯葭的目光从四个人的脸孔上掠过,若当真要说出这几个人的不同点的话,授黄衣的那位弟子的脸孔似乎比其他三人更木然一些,就像是完全没有生气的木头,只是在脸上描了人的五官。
“你看那些人!”身后忽然有人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