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王爷回来了,正朝这边过来。”轻禾过来禀报时,晏华予正捧着一本书在看,闻言抬了抬眼,将手中的书放下,理了理略微散乱的衣袖准备去迎接一下。
毕竟是长辈,又是自己以后的半个老师,这来到人家府上,总不好太过无礼。
“你是何人?!”
“闲杂人等,休要胡乱走动!”
出了梨园,才刚往前走一段路,晏华予便听到了一声质问。
她闻声看去,转头看向身旁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对方打量的目光太过明显,透着几分审视,仿若是这座王府里的主子一般,不太将他人放在眼里。
“谁教你用如此语气与本宫说话的?”晏华予唇角微勾,带起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透着与少女不符的冷漠。
“大胆,你是何人,见了长公主还不跪下!”
那女子愣住了,面色骤变,直到轻禾厉呵一声,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民女李词月,参见长公主,不知长公主大驾光临,冲撞了长公主,还望恕罪。”
李词月,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了。
晏华予打量了她一眼,李词月跪在雪地上,低头不敢看她,神色似有些紧张,身上披着浅黄色的斗篷,衣服料子不差,却称不上顶级,头上戴着不少珠钗发饰,一看就是认真打扮过的,只是这每一件都算不上做工精细,她府上的几位女官戴的,都要比她稍微好些。
想想她之前的姿态,晏华予觉得,此人应是与祁晏休有点关系,但是不多。
她掌心抚过怀里的小火炉,笑道:“本宫刚到皇叔府上,往后还要多来走动,按理来说,自是不好随意惩戒他府上之人……”
听到这儿,李词月脸上一喜,当即便要谢恩。
岂料,她又道:“但你冲撞了本宫,便小惩大诫,在这儿跪上一个时辰再起吧。”
她面带微笑,温婉柔和,本就长得极好看的人,这一笑又平添了几分明媚,好似让李词月跪上一个时辰,已是对她最大的开恩。
却叫李词月的面色沉了再沉。
“你们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晏华予循着声望去,就瞧见不远处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连忙唤了一声,“皇叔。”
男人面上多是冷漠之色,头戴朝冠,身穿朱红色朝服,以黑色腰带束身,刺绣花纹点缀,身上披了一件白色的狐裘斗篷,将本就高大的身形衬得愈发伟岸,一步步走来,端的好似清风隽雅、刚正不阿之态。
“李姑娘身体刚好,此处风大雪厚,不宜久跪,还是起来吧。长公主若要罚她,不妨换个法子,不然跪坏了身子,本王也不好向昭仪娘娘交代。”
昭仪娘娘……
听到这个,晏华予便想了起来。
最近好像是听说,李昭仪有个妹妹从云州李家进了京,难道就是这李词月?
她隐约记得,上辈子也有这回事,李家为了让李昭仪给李词月找个好夫婿,将李词月送进京来,可她在云州时早有心仪之人,看不上李昭仪为她挑的也就罢了,还央求皇帝给她和那个心上人赐了婚,之后双宿双飞。
晏华予当初见过她几面,但无关紧要之人久了便记不清了,所以这有关她的个中曲折不甚清楚,可再怎么样,李词月也不该在绥渊王府才是。
难道又发生了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没有再多想,又看向李词月,“既是皇叔都开口了,你便起来吧。”
毕竟是在绥渊王府,她不好驳了祁晏休的面子。
然而李词月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身旁的祁晏休,忽然又缓缓低下头,面色半分柔弱,半分委屈,语气中隐隐带了几分坚决道:“是词月冲撞了长公主,有错在先,理应受罚,便在这跪上一个时辰再起,王爷不必再替词月求情……”
祁晏休垂眸,这才看了她一眼。原本一直未曾真正在意过她的目光,此刻终于有了片刻的停留。
“那便跪着吧。晏欢欢,先去梨园等我。”祁晏休收回目光,也不再多言,淡漠地留下一句话,便绕过她们几人离开。
“好。”晏华予习惯性地应下,可刚转过身,却猛地怔住。
她移过目光,追随着他离去的方向。昨夜新雪覆残雪,铺了庭中满地,男人一步步踩在白雪上,矜贵翩翩,步伐极稳,空留一道背影,叫人看不清,也捉摸不透。
因她长公主的身份,几个长辈唤她小名时向来是唤“欢欢”二字,而祁晏休虽说也是她的长辈,但却极少这般唤她。往日的他们,交集不多,他克己复礼,都是唤她公主,只有前世,在床榻上或不顾身份时,他才会连姓一起,叫她晏欢欢。
如今这一声,倒是早了好几年。
回去梨园前,她又看了看李词月,注意到她脚边还放着一个精致的食盒,盖子上印刻的花纹,是绥渊王府独有的标记。
想来,是要送给祁晏休的。
…
祁晏休回了寝殿后,特意更了衣,换下一身朝服,收拾妥当才出的门,刚走到梨园附近,就远远看见李词月还跪在那儿。她身上穿得虽说不算单薄,然而雪地上跪久了,寒风侵入,她也不免瑟缩。
他想了想,朝她走过去。
李词月低着头,精致的鞋履忽然出现在眼底,还未抬头看来人是谁,男人淡漠的声音就传入了耳中,“本王今日已见了李昭仪,将你之事告知,你在上京内举目无亲,本王可留你多住两日,待李昭仪禀明了皇后,自会接你入宫相聚。”
她缓缓抬头,瞧清男人的面容,苍白的小脸上扯出一抹笑意,抬手虚虚行礼道:“词月幸得王爷相救,又在府上叨扰多日,不胜感激,这两日必安分守己,定不会再惹长公主不悦,叫王爷为难。”
她举止有礼,落落大方,带着名门闺秀的做派。
祁晏休言尽于此,转身就朝着梨园走去。
李词月低头看了眼脚边一直摆放的食盒,面色多了几分纠结,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送出去。
然而,如今时间过去良久,这天寒地冻,食盒里的东西只怕已经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