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软肋与试探 3k

隔日晚上,李词月独自一人来到绥渊王府门前,敲响了那扇厚重的大门。

彼时,祁晏休还在殿内与晏华予谈论着最近发生的事。白天时身边人太多,有些事情不方便说,所以今夜晏华予也是悄悄过来的。

林芳仪的死虽然找了人顶罪,表面一时半会看不出什么,但,相比林芳仪自己察觉到是晏华予帮了张美人,晏华予更宁愿相信,她身后是有人的。

这件事,一定会有人在暗中追查。

但是谁呢?晏华予脑中闪过好几个人,却无法真正确定下来。

“你要输了。”还在思索之间,祁晏休已经将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晏华予回过神,转着一颗白棋的手霎时一顿,目光扫过一遍面前的棋盘。

原本是她必胜的局面,但他却只一子就让形势扭转了,晏华予仔细看了后才明白,祁晏休就是趁着她思考分心时,将棋局引入到了另一个局势,从而借机隐藏真正的杀招。

“皇叔,好手段啊。”

她微微眯了一双眸子,笑容中透着赞赏。

对面的男人缓缓朝她倾身凑过来,桃花眸中勾起迷人的笑意,嗓音蛊惑,“赢的人有奖励,若是我赢了,那你可不可以……”

再喜欢我一点。

话未出口,晏华予便主动亲了他一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这棋局我会想办法破解,虽然我不一定会输,但皇叔确实很厉害。”

她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用最单纯的模样说着最动听的情话。

但祁晏休心里,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砰砰砰!”

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时,殿门被叩响,门外传来声音,“王爷,李昭仪的妹妹李姑娘独自前来,想要见您,称有事要与您商谈。”

突然被打扰到,祁晏休的眉眼隐隐有些不悦,“李词月?她来做什么?有事明日再说。”

而晏华予,又敛下目光继续观察着面前的这副棋局,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般,同时淡淡开口道:“能深夜前来,看来所说之事确实非同一般,不可示之于人前,皇叔可以见见她,看看她到底能说出些什么话来。”

祁晏休沉默地看了她两秒,却见她一直研究着棋局,脸上几乎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那带她过来吧。”他无奈地朝外面喊了一声,看她没有要动的意思,随即起身吹灭了内殿里的几盏灯火,又放下纱幔,绕过一扇绣着白梅的屏风,朝外殿走去。

没过一会儿,李词月就被人带了过来。

刚走进门时,她便匆匆打量了一眼殿内的情形,却只见外殿亮着灯,以屏风相隔后的内殿灯光微弱,几乎是一片昏暗,而祁晏休盘腿坐在一张软榻上,翻看着手中的一本书。

“臣女李词月,参见王爷。”

李词月恭敬行礼,听闻声音,祁晏休随意地瞥了她一眼。

“李姑娘,你深夜前来……”他语气犹豫半晌,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

李词月如今身为晏华予的伴读,每日进出宫内多有不便,昭仪娘娘便花自己的钱给她在京中置办了一处宅子,现下不用住在宫里,可谁想到,她搬出去后的第一时间,竟是直接来找了他。

“王爷,臣女是有要事要告知,不知可否让闲杂人等退下。”说话间,李词月的目光悄悄瞥了眼身旁的侍卫。

祁晏休面上稍微犹豫了一下,但随即,他还是手一摆,让那侍卫退了出去。

殿门被关上,李词月眼底浮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

殊不知,晏华予就静静地坐在那最里面,摩挲着手中的棋子,借着微弱的余光大致看清面前的棋局,斟酌着该如何下这一步棋。

窗外的冷风微微吹动了纱幔,她掩藏在灯火之外,隔着一扇屏风,无人窥见。

“想说什么就说吧,本王最多给你一盏茶的时间。”祁晏休的目光再次落到手中的书页上,并未正眼瞧她,伸手端起桌上的茶壶,淡定自若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李词月看他眉眼淡淡的,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道:“王爷,臣女被陛下派到长公主身边,其实是为了监视长公主。”

祁晏休执起茶盏的手略微顿了下。

李词月细心地观察着他,将他这一举动和眉眼间的神情都看在眼里,随即上前两步试探性地问道,“这事,不知长公主可否同王爷说起过?”

祁晏休面色如常,轻轻抿了一口茶,随即不以为意地开口,“在初选伴读时,长公主特意来找本王商定过,提了两句宫中之事,本王记得,当时长公主对你颇有不满,并不喜欢,看来,此事确实是真的。”

“所以,王爷应该明白,我只不过是陛下手中的一颗棋子。”她在距他几步之遥时停下脚步,忽的话锋一转,目光直直盯着他,“但,或许没人知道,臣女这颗棋子,表面监视的是昭和长公主,实际上,却是奔着王爷而来。”

祁晏休眸光一深,视线从书上移开,双眼一抬看向她,“为本王而来?”

就连内殿的晏华予,都悄悄竖起了耳朵,又听祁晏休问道:“所以你之前几次对本王频频示好,不是本王的错觉?”

李词月扬唇一笑,眸中倒映着火光,眼尾细长妩媚,嗓音清冷,“王爷把控权势,却没有软肋,陛下就算再重用您,又怎么能完全放心您呢?所以,王爷需要一个软肋,一个可以为陛下所掌控的软肋。”

对上她的目光,祁晏休眉眼一挑,笑意跃上唇角,“软肋?你吗?”

他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底的轻视毫不掩饰。

然而,李词月自认自己并不丑,以往在云州时,她就是百里挑一的美人,更何况她的姐姐从前就是因为美貌才得陛下宠爱的。

今日来绥渊王府,她出门前还特意换了一身装束,衣服是轻柔的浅色绫罗,头上珠钗发饰熠熠生辉,既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又将属于少女的俏丽给展现出来,样貌清纯可人,完全不输上京的贵女。

偏偏,祁晏休好似对她无感。

她不在意地扬唇,冷冷一笑道:“女人也好,朋友也罢,只要有了感情,只要放不下,便都可以作为软肋。”

“而事到如今,与其被人偷偷算计,王爷倒不如主动一些。你我合作,合演一场戏,既可让陛下安心,少些猜忌,若宫内有什么风吹草动,臣女也可第一时间告知王爷。”

她抬手交叠,颔首作揖,意为请示。

如今,她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决定权就交到了祁晏休手上。

虽然她知道祁晏休是个怎样的性格,表面忠君爱国,实则心性凉薄,包藏祸心,但这些都不是她能够说出来用作威胁他的,否则像她这样没权没势的,只能是死。

祁晏休将手中的书放下,同时收起了眼底的轻视,“你当时同长公主说的也是如此吗?”

“是。臣女当时以为,陛下不喜欢长公主这件事,长公主已上心知肚明,一时怜悯,便诚心想要告诉她,可没想到,她宁可自欺欺人,也不愿相信……”

非要等到有一天,陛下将她推入地狱,才肯醒悟。

最后一番话,李词月没敢说,她生怕言多必失,到时会被祁晏休察觉出什么。

“那本王呢?”

忽的一声质问,李词月微微抬起了头,就见祁晏休不知何时已经从软榻上下来,缓缓两步走到她面前,负手而立,目光从上至下俯视着她,身上透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你告诉本王这些,也是因你一时怜悯吗?”

绥渊王,他不需要怜悯。这是李词月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臣女初来上京时,承蒙王爷相救,又在府上叨扰数日,心底感激不尽,如此恩情,词月一直想要报答王爷,现下终于寻到机会,今后,词月不论是为王爷付出什么,都甘之如饴。”她双眸诚恳地望着他,每一字一句好似都饱含着情真意切,随着话音落下,又再次作揖低下头去,以显示自己的决心。

大殿中有片刻的沉默,祁晏休微微转过头看向内殿的情形,好似能透过那扇屏风看到坐在最里面的人。

“好啊,本王给你一个机会。”

他嗓音低沉清冷,听得李词月心中一喜,才刚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他道:“本王会让人送你回去的,现在,你走吧。”

“是,多谢王爷。”李词月连忙掩下了眉眼间的欣喜,缓缓转身退了出去。

在门口交代了侍卫送她离开,确认李词月走远了,祁晏休迅速地关上殿门,晦暗不明的目光才看向了内殿。

他拿起一盏灯,绕过那扇绣着白梅的屏风走进内殿,晚风撩动,他隐隐窥见坐在纱幔后的人,可待走过去,却看到她还在盯着面前的棋局,依旧是一副处变不惊的姿态。

“你不生气吗?我刚刚答应她了。”

他低声问着,却见晏华予将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唇角冷冷笑着,语气淡然,“生什么气?不应该恭喜皇叔,又得一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