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里直勾勾的讽刺，谁能听不出来呢。
愤怒的马复生没有发现，他的指甲扎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落在了地上。
这孩子气性大，偏偏才八岁能力不够，也是真憋屈。
谢姝有些无奈的把几个汤碗都盛满，放下汤勺盖紧木桶的盖子，这才伸手拽了马复生，“别气了，你来盛汤，我吆喝。”
她虽然读过书，但上辈子的社畜经历还在，尤其对上这样不要脸的竞争对手，深知自己必须得比对方更不要脸。
谢姝端起一碗汤，往前几步站在了街正中，“瞧一瞧看一看嘞！百年老店马家汤馆今天请诸位免费喝汤喽！”
此言一出，原本在崔大汤馆门前排队的人瞬间哗然。
连没打算喝汤的过路人也都停住了脚步。
“姑娘，你骗人的吧？这是羊汤？给免费喝？”
谢姝笑着点点头，“当然是羊汤，跟咱们店里的一个味儿，您不信了尝尝看？反正是不要钱的，不过喝完了您得把碗还给我，这碗可是我店里的伙计。”
那人被谢姝的诙谐逗得一笑，却并没有伸手占便宜，笑着摇摇头走远了。
谢姝也不气馁，继续吆喝：“瞧一瞧看一看嘞！百年老店马家汤馆今天请诸位免费喝汤喽！”
很快，旁边的人越聚越多，自然有那爱占便宜的上来喝第一碗，有了这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满满的，原本在崔大汤馆前排队的客人们瞧着这边免费给喝汤，就都凑了过来。
谢姝用的是店里盛饼的小碗，一碗汤胃口大的人也就是一口的量，寻常人能喝个两三口，但这种汤都是越喝越回味，汤喝完了嘴巴里的味儿才是回甘无穷。
不少人还碗是吧嗒着嘴巴，有那脸皮厚的就会张口，要求再添一碗。
谢姝也不吝啬，人家要添，她就给添，有的添了一回还要再添，谢姝就没那么好言语了，顺着手往街里面一指，介绍起自家汤馆来。
“您往里头请，咱们家的汤可是货真价实的百年老汤，不信您可以问问这附近的老少爷们们，问问他们的爷爷辈是不是年轻时候就在我们家喝汤了。”
这种宣传话，谢姝简直信手拈来。
有的人会去店里喝，但大多数人只是本着一个占便宜的思路，谢姝不肯再给第三碗，人家放下碗也就走了。
不过这些人里有一半，也不去崔大那儿喝汤了，当然还有另外一半，照旧去了崔大的店里。
但是没等马家的免费汤送过来第三桶，最先在谢姝这儿占了便宜又去崔大汤馆光顾的人已经喝饱了出来，却跟往日的容光焕发不一样，一个个摇头晃脑的脸上不是滋味儿，嘴巴里也不停念叨，“这崔大的汤真实不行了……”
有时候，不是老店的东西不好，而是需要一个对比，强烈刺激的强对比。
谢姝的免费品尝，并不是为了抢崔大的顾客，相反的，她就是想让人知道马家的汤更好喝些，提高了大家对美味的标准线，无异于堵上了崔大这个偷师半吊子的路。
马复生不愧是读书人，没多会儿就明白了谢姝的用意，自然也不在乎崔大的奚落，大大方方的站在路边，学着谢姝的话吆喝起来。
而送汤的张二却始终苦着脸，总觉得这样会赔得底儿掉，如今马家连熬汤的肉都是赊来的，真要是再赔下去，这店恐怕真的得盘出去了。
谢姝不再说话，倒是马复生过去安慰起姐夫，“您瞧不是有客人到店里去了么，虽然跟以前爹在的时候不能比，但起码比昨天的客人要多很多了吧？”
这话倒是没错，但这么多汤，免费叫人喝，万一以后客人光想来占便宜喝免费的他们可怎么办？张二还是发愁。
马复生好言劝了姐夫回去，认真招待店里的客人，就继续跟谢姝在酒馆旁边这一点点地方打汤、吆喝、请客人免费喝。
汤馆的生意，早上是喝汤泡饼，条件好点儿的客人会来一份烩羊杂，到了中午就卖羊汤面，很少有汤馆做晚上的生意，毕竟这年月哪怕是云州这样的大城市，夜生活也不算是很普遍的事儿。
谢姝跟马复生一共送了三桶汤，早上的这个小高峰也就过去了。
他们收拾了一下东西，把没喝完的汤又提回去，喝过汤的脏碗也得拿回去刷，马复生兢兢业业的，干劲儿十足，早上的这一番热闹，恍惚让他以为回到了父亲在店里时的辉煌模样。
但回到店里一算，今天早上一共才卖出去了十二碗汤，一碗汤五十文，进账六百文，也是将将够把今天给酒馆老板的租金赚出来。
“这样不行，这汤都浪费了。”张二摇着头，一脸的不赞同。
马复生正要开口，谢姝却抢先道：“姐夫，昨天的汤咱们一共卖了几碗，后来剩下的汤，您是怎么处理的？”
张二一愣，“昨天……昨天就卖了三碗，剩下的肉我捞出来带回家自己人吃了，汤……全都倒了。”
“是啊，昨天才卖出去三碗，剩下的都倒了，那今天已经卖出去了十二碗，您就当剩下的汤全都倒了不可以么？”
张二一噎，顿时不知该怎么说话。
马氏却被张二这窘迫的模样逗得一笑，“好了好了，谢妹妹说得很对，你就当这些免费送出去的汤是倒掉了，难道给崔大添堵都不如倒掉了的好？”
“当然是给崔大添堵的好！”这回张二可没有犹豫。
马复生干劲儿十足，一脸的兴奋，“那谢姐姐，咱们中午还去免费送么？”
然而谢姝却摇了摇头，“中午就不去了，赶狗入穷巷，也得慢慢来，不能逼得太急了，毕竟那崔大本来也不是什么讲理的人。”
马复生有点不理解，“那咱们中午店里岂不是又没客人了？”
“那你可以回学堂去念书啊。”谢姝笑道：“我也可以继续去找人，明天你就跟先生请上午的假，咱们明天一早再继续送，不过今天晚上可得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来喝免费汤的人，肯定会比今天多很多。”
马复生有点不理解，但马氏却明白，任何时代，占便宜这种东西都是不需要宣传的最好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