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他痴妄了……
宋珩僵硬的摆了摆手,此时再闻这铺子里的香味儿,听那些姑娘家的言语,只觉得犀利刺耳。
他有些慌乱的从铺子里退到街上,看到头顶一片碧蓝澄澈,一颗泪珠顺着眼角滑入鬓中,他怎么也想不通,谢姝那样的女子怎么就会想不开,怎么就会那么倒霉,怎么就会遇见了野兽。
“珩哥哥,你怎么了?”追出来的余香香一脸焦急。
宋珩有些慌乱的想推开她,但方才的情绪波动让他精疲力竭,一时竟没能推开。
可就在此时,谢姝领着阿宝,也走进了这条巷子。
谢姝一眼便瞧见了身姿笔挺的宋珩,他被余香香揽着手臂,俩人一副亲热模样,她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然而此时再见,仍觉眼眶发酸。
“阿宝,我们从后院回家吧。”她不想再跟宋珩有牵扯,毫不犹豫的拉着阿宝转身。
而被余香香纠缠的宋珩似有所觉般转过头,正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住了。
“阿姝……”他顾不上许多,一把推开余香香,冲着那背影就追了上去。
可谢姝转过巷子就进了另外一条巷子,推开门就是胭脂铺的后院。
偏就那么巧,街上有人同她穿着一样的衣服,宋珩神神叨叨的追出去好远,一把拽住那女子的胳膊,然而那女子转身,却不是谢姝。
“干什么啊?”
女子身边还有人,瞧见宋珩如此鲁莽,想都没想就给了他一拳。
“唔……”
拳头打在脸上,可宋珩却痛苦的弯下了身子,胸腔里仿若有一柄刀在搅动,他虚弱的瘫软在地,竟生生咳出了一口血来。
“宋珩!”追过来的余香香被这一幕吓了一跳。
打人的也怕了,“我、我可没打你身上,你别想赖上我!”说完拽着那姑娘转身就跑了。
“呜呜……宋珩,宋珩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呜呜”
虽然出身匪寨,可余香香从来到哪里都是被保护着的,抱着宋珩只知道哭,连旁边围观的路人都看不下去,指点她带人去找大夫,她这才抽抽噎噎,把宋珩给扶了起来。
只是这一切,谢姝都不知道。
回家把阿宝交给马夫人后,她就把自己锁在了房中,盯着床帷上的花样子,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宋珩与余香香拉扯的身影。
想这男人真是负心薄幸,她这才“死了”几天,他就跟余香香搂搂抱抱毫无负担,果然是自己天真了。
可当初嫁给宋珩,也是被太后旨意所迫,自己也知道他是书里的男配角,他真正爱的人应该是宋琳琅才对,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那杂乱的思绪在她脑袋里仿佛自己会动一样,总是蹦出来扰乱她的心智。
谢姝索性蒙上脑袋,但眼前一片漆黑,宋珩的身影反倒越发清晰……
“啊啊啊,烦死了!”
她劈手甩开锦被,豁然坐了起来,却不想偏就这么赶巧,马复生推门而进,被那锦被兜头砸在身上,要不是眼疾手快抓住了门框,肯定得摔个屁股墩儿。
“姐姐,好端端的你扔被子是干嘛?”
谢姝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慌忙去把被子抱在怀里,“你、你怎么来了?”
马复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人找你,娘让我来喊你呢。”
“谁?”
“里三坊的那个孙良。”
杂乱的思绪一瞬间归于平静,谢姝眸色一凛,将锦被塞给马复生,抬脚就跑了出去。
孙良是人牙子,做这种买卖,从一个地方贩人到另一个地方,一去几个月是常有的事情,先前是他收了自己的钱说硕哥儿在竹影馆,但谢姝一通折腾去了那竹影馆并没有见到人,孙良其人,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见谢姝气势汹汹而来,孙良站起来退后一步,笑着作了个揖,“天地良心,我所言属实,并没有骗娘子。”
“那人呢?竹影馆我去过了,里面的人说根本没有这么个孩子,你却说有,到底是谁在骗我?”如今虽然有了胭脂铺,但谢姝也明白,士农工商自己也将将就是算有了门营生,根本算不得累世积攒的商户,真要是孙良耍无赖,自己也拿他没有办法。
但好在,孙良过来,并不是想骗谢姝。
“人确实是竹影馆的人到里三坊给挑走了的,但竹影馆买走的人,也不全会留在馆里,娘子可曾听说过,大户人家畜养的家妓?”
这话说得谢姝一愣,家妓这种玩意儿,她虽没亲眼见过,可自幼也听过些,见孙良一板正经的样子,不觉皱眉,“你是说,硕哥儿被人挑走做家……了?”她到底没能把那个字眼安在硕哥儿身上,毕竟他可是现下宋家唯一的血脉了。
孙良看出谢姝避讳,只点了点头,“这是唯一的可能,而且竹影馆那种地方,不似青楼,这年月龙阳之风为人不齿,真要是有达官贵人有此癖好,他们也得帮忙瞒着。”
谢姝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那……你可知云州城里,哪户贵人有此癖好?”
然而孙良却摇了摇头,“这我便不知道了。”
他否认的太快,也让谢姝看出来,他不是不知,而是有意隐瞒。
但谢姝并没有逼问,她只是掏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还请先生如实相告。”
孙良盯着那钱好一会儿,突然笑着摇了摇头,“娘子还是莫要为难我,也莫要为难自己了。”
“这怎么能是为难,难道先生的家人若被拐卖,先生能对其置之不理么?”
“自、自然是不能。”孙良无奈的摇了摇头,“可人力总有限,就算我说出来,娘子也救不出来那孩子,何苦徒增烦扰呢?”
迎着孙良的视线,谢姝恍然明白过来,所谓的高门大户,里面的腌臜数不胜数,即便自己从小长在那其中,对这些腌臜的了解也不过万一。
一百两银子不能让孙良开口,谢姝便加到二百两,最后五百两银子从孙良口中换到了一个云字,他拿着银票离开时有些无奈的劝解谢姝,“娘子知道也就知道了,那云家……城主府戒备森严,娘子还是莫要再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