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麓书院在云州城南面的山脚下,院长夫妇姓严,在整个北境都小有贤名。
虽然对严院长夫妻俩十分放心,但谢姝不告而来,也是想看看硕哥儿在这边的生活,究竟怎样。
到了山门前,门房接了拜帖要去通秉,谢姝却让刘奇拦住了他,跟着那门房一起进了书院。
这书院依山而建,修得甚是文雅。
九曲桥边,大树下,随处可见的苦读学子更让这儿多了几分书卷气。
谢姝原想让护卫在书院外等,但刘奇不肯,她只能带着进了书院,一路上惹得那些书生纷纷侧目,也不知在议论她什么。
这么大的阵仗,没等门房将谢姝引到院长那儿,严院长自己就迎了出来,认出谢姝后,登时一脸欢喜的邀请她去后院。
“近来我正因一事犹豫不决,刚好你来,算是能解在下这困顿了!”
面对这样的热情,谢姝明显有些懵,“这,我只是一届妇人,能为院长解惑?”
严院长笑着摇头,只在前引路,并未答话。
谢姝随着他一路往里走,只觉得环境越发清幽,周遭读书的学子也越来越少,就听严院长介绍,“这是我与内子的住处,连带着敏之也住在这儿。”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严院长突然停下来解释:“敏之就是硕哥儿,我与内子想着,他既然前尘尽忘,索性帮他改了个名字,叫严敏之。”
谢姝笑着点点头,“这名字甚好。”
顺着山路又往后走了些时候,便看到了一处矮屋,屋前有一弯小溪,溪边坐着个垂髫小儿,正捧着书卷摇头晃脑,一双脚丫子半泡在溪水中,时不时拨拉一下,很是自得。
那孩子背对着他们,但瞧这情形,该就是硕哥儿了。
谢姝正想上前,旁边的屋中却传出来妇人的喊声,“敏之,不能再玩水了,快回来擦擦脚,一会儿你爹爹该回来了。”
小男孩下巴一仰,“我不,我还要玩。”
稚嫩的童声尽是天真,严院长笑着上前喊了一声,“敏之,又不听你母亲的话,被我抓到了啊。”
听到严院长的声音,小家伙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把书往嘴里一塞,赤足提着鞋子便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呜呜呜的不知在说什么,但等他跑到屋门口时,严夫人已经走了出来。
“有娘在,看谁敢欺负我儿!”
那双手叉腰一副母夜叉的样子,可跟谢姝印象中贤惠端庄的严夫人,完全不是一个样儿。
“哎呀,有客人在呢,你给我留点儿面子。”严院长红着脸跑上前,一把抢过了严夫人手里的锅铲,拉着她指了指谢姝,“你瞧瞧,谁来了。”
“啊呀,恩人来了,快快快,屋里请,我这正做饭呢,让你见笑了呀!”严夫人笑着把谢姝往屋里请。
谢姝也没客套,连春兰也没带,就跟着严院长夫妻俩进了屋。
严院长便安排学子,带着刘奇他们到前面跟学生们一起吃饭,至于谢姝,就留下来跟严院长一家三口同桌吃了。
严夫人的手艺不算好,但很清淡,严院长和敏之吃得都很欢快,谢姝瞧着敏之如今眉眼间,也有几分萧晟的神态,想到他们也算是舅甥关系,心下不觉生出一股落寞来。
吃了饭,刘奇他们匆匆就赶了回来,只是在屋外守着。
严夫人收拾碗盘,谢姝本想帮忙,却被严院长拉住,“初见时我便有一事想问你,耽搁了这么久,倒是差点儿给忘了。”
谢姝洗耳恭听。
“我瞧着敏之这孩子,天赋异禀,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所以想让他走科举之路,但当初你送他来时特意叮嘱过,不让这孩子入仕,可这么好的天赋,不去报效国家,实在是国之损失啊!”
严院长一生教书育人,对读书的好苗子,自然珍惜,更何况是他当亲儿子养的敏之。
谢姝当初叮嘱这话时,还是太平年间,云方舟那老色批把持着云州,可如今,不说萧晟和萧凛谁胜谁败,但云方舟这腌臜已经死了,再过个十年八年,又有谁还记得曾经那个明眸皓齿的小男孩呢。
“既然是好苗子,确该入仕,但敏之他自己想入仕么?”谢姝淡淡一笑,“或许敏之也如先生一般,只喜欢这山水间的无忧生活,并不喜欢那朝廷之上的倾轧争斗呢?”
“这……”严院长一拍脑门,显然他只感叹敏之的读书天分,并没有考虑过这个。
谢姝也并不是非要他们如何,“读书入仕,还是教书育人,他虽天赋过人,但自小受苦太多,我想着,这一生也别要太多的枷锁桎梏了他,随他的心意,无论是入仕还是留在书院,都是好的。”
“对对对,话是这么说,不过你既然说了遵从他自己的意思,如今他喜欢读书,我便多教他些,等来日他喜欢了别的,只要不违人伦,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也依着他。”
谢姝笑着点点头,“理应如此。”
看过了心心念念的人,一颗心安顿下来,谢姝并没有在书院多留。
顺着来时的山路往回走,然而刚要出山,道旁却突然杀出来一帮蒙面的匪徒,拦住了马车。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经典的打劫行话,过去这么多年也没变。
刘奇上前应付,春兰吓得小脸刷白,谢姝却偷偷的撩开车帘子,瞧着那些拦路的劫匪,恍惚回到了当年在风雷寨时一般。
可她这感慨还没发完,马车后面突然一空,整个车厢的后壁被生生拉掉,马车透气儿了,但在前面对峙的刘奇和护卫根本没有察觉。
春兰正要喊,却被那蒙面的匪徒一掌劈在脑后昏死过去。
谢姝闪身就要躲进空间,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心念一转,便被那匪徒扛在了肩上。
“小娘子,大爷带你去快活呀!”
明显是个女人的声音。
谢姝更加笃定心里的那份猜测,放弃挣扎随那人扛着她跑出老远,却突然把她给丢在了地上。
“你这娘们儿,怎么不喊不叫的,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他一边说,一边扯掉了蒙面的方巾,可不正是宋琳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