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郝萌遇袭之事可以看出,吕布张邈偷袭兖州,荀彧等人已经得了消息,现在我等失了出其不意的优势,若是曹操此时回援兖州……
陈宫背着手,缓缓踱步,微微出神,似在沉思。
吕布见陈宫失声变色,依他以往经验判断,虽自己也不知要行何计策,但定然是被人看破,搞不好还是中了某人圈套,已陷入不利境地去了。
他清楚陈宫思虑之时,最不喜他人打扰,因此轻轻坐回原处,只眼巴巴望着维持垂首姿态不动的陈宫,默默等待这位军师说出下一步行动的计划。
“这陈留……是万万不可夺了。”
陈宫停了许久,方才憋出这么一句。
吕布满腹疑惑地抬眼,望着陈宫,他不太明白陈宫态度怎么变化得如此之快。
不过吕布没有别的优点,唯独听人劝这一点是独一份的。
“军师既然说不攻,那撤军便是,我等接下来是回濮阳?”
陈宫反而被吕布这从善如流的反应弄得有些茫然。
难道,温侯真就对我这样信任?连临阵退兵之举,都愿意听从……
吕布不问缘由,陈宫却不能真一字不提自己提议背后的分析,他想了想开口道:“温侯,我等一路至陈留,皆靠着濮阳粮草供给,如今兖州知晓我等存在,一旦攻陈留,便是主动将我等行迹透露出去。”
“陈留非数日可克之地,若是荀彧等人切断我等粮道,再行攻城,便是占据上风,也难以为继。”
“何况曹操亦领兵而返,我等于兖州耽搁,难有利图,不若……”
陈宫细细沉思片刻,快步行至倒在地上的案几旁,捡起地上的书卷,吹净展开。
“不若趁着曹操回兖州,徐州战力空虚,陶谦老迈无能,将徐州收入囊中!”
陈宫未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站在了吕布的角度,为他考虑该如何谋身立命。
他指着地图上圈起的徐州,认真同吕布解释:“徐州一州之地,正如鱼肉坦露刀俎之下,温侯此时不取,来日恐悔之晚矣。”
“我观淮南袁术亦有图谋徐州之意,现下我等占据地利,又恰是好时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温侯何不早做决断?”
吕布只听明白陈宫口中的“徐州”二字,他
“取徐州……军师觉得,布有多少成算?”
吕布难得谨慎一回,陈宫不由得有些讶异,他反应慢了一拍,没立即联想到吕布和袁术间的纠葛。
他心中估量着回答:“温侯若是能在曹操离开的
“但要说是守住徐州……”
陈宫皱起眉头。
“徐州有陈氏父子,或许……终究未是至徐州,不敢妄言。”
“军师不必多虑。”
吕布听自己有“八九成”胜算,明显高兴了许多,对于陈宫后面的分析,基本未放在心上。
“我等先取了徐州,自然能腾出手收拾那些怀有异心之人,大不了,杀尽便是。”
陈宫一顿,欲言又止。
吕布已是站起身,不再看陈宫,颇为志得意满地吩咐:“点起兵马,随本侯入徐州!”
“温侯,这,是否太过仓促?”
张辽还惦念着音讯全无的高顺,此时兵卒尽集聚在陈留城外,虽说在陈宫指挥下,为了遮蔽消息,未到攻城之时,他们都不曾让城中斥骑发觉。
这要归功于他们是分兵而来,能够控制住行军之时的响动。
但要是真急行军离开陈留,被发现的可能性会极大增加不提,大军撤离,所需粮草难道还能回濮阳去取吗?
路上攻城劫掠……岂非耽搁行程?
“温侯!温侯!高将军回来了!”
张辽话说到一半,帐外士卒面带喜色,跟在衣甲残破,发丝凌乱的高顺身后,匆匆进得营帐之中,叠声回禀。
吕布当下就要问责高顺,只是高顺一声不吭跪在地上,臂膀上草草绑了块粗布,血迹直透出布料,比起郝萌还要多几分凄惨,又叫吕布失了火气。
“……你也在路中遇袭了?”
吕布撩开袍角,手肘撑在膝盖上,前倾着身子,没好气地问。
“是。”
高顺言简意赅,或许是自己也知道这答了跟没答一样,又补了一句:“途径燕县,遇袭,粮道遭劫。”
“粮道断了?!”
吕布好容易消下去的火再度点燃。
“不过让你分一次兵,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出差错?!”
高顺习以为常地望了望张辽。
张辽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劝道:“孝甫素来谨慎,不至犯此大错……温侯不如询问孝甫左右,明辨情况,再行……责罚。”
吕布冷哼一声,却也并没有反对张辽的建议,到底高顺有何种能力,他还是一清二楚的。
除非真遇到提前埋伏的劲敌,否则高顺是绝不会让人在自己身上咬下肉去的。
张辽一掀营帐出去,见了高顺手下兵卒,是真吃了一惊,他也不好再领着那群伤重的士卒入帐盘问,只得又回返,去问高顺。
“孝甫,途中到底是遇到何种人马?你怎会损失如此严重?”
“……荀彧。”
高顺垂下眼帘,似乎有些抗拒提到这个名字。
“有一无名小将,极善射,麾下数千人埋伏山间,我不知消息是如何透漏的。”
他总算说了
吕布有些烦闷:“又是善射?这兖州哪来那么多使箭的将领?”
陈宫心道不好,听高顺的话,这是确定有荀彧出手了,只是到底是谁,提前这许久就得了他们偷袭兖州的消息,还告知了荀彧?
莫非是濮阳生了乱?
不,即便是濮阳未乱,以荀彧的才智,也能猜出濮阳的不对,从而派兵应对吧。
那这般看来……
“温侯,顾不得再多谋算了,我等速速退出兖州,方为上策!”
陈宫语气急促,连带着将吕布的情绪也调动起来。
“好好好,都依军师的。”
吕布被陈宫这催促之语惊到,显得有些六神无主。
陈宫尾指指甲快速划过地图上的各个名称,最终定格在条道路上。
“我等便走此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