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后,我出了航站楼就给周明华打了电话,问他刘承恩有没有把账务问题查清楚了。
周明华似乎不便说话,说了句待会儿打给我后就挂了。
我意识到苏嵘生应该在对刘承恩进行反扑了,觉得在这风口浪尖还是别往抢眼上撞的好,我便打了车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了周明华的电话,他整个腔调都透着一股严肃:“罗总监,我总算联系上你了!”
我心下觉得奇怪:“我的电话一直是正常运行的啊,并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我10点多的时候打过好几次,一直提示关机。”
“哦,我刚才确实在飞机上,怎么?公司那边有状况?”
周明华沉沉的说:“对,出大事了。原本刘总已经基本能指定你和苏总弄虚作假私挪公司钱财了,并打算今天召集管理层人员开会。没想到却有人匿名举报刘总弄虚作假,并把刘总与方经理作假的视频和对话传到了公司网络。刘总也是到公司后才知道这事儿的,恼羞成怒的把我们所有参与此次账务核算的人都关在办公室问话。你刚才打给我时,我还在办公室里,这刚出来就给你打了电话。”
“你说的方经理,是指方兆阳吗?”
“对。”
果然如我最初所猜想的那样,方兆阳果然被刘承恩收买了。我点点头说:“这是上层之间的斗争,我目前没接到人事的上班通知也不便去公司,你把我的话转告给其他组员吧,让他们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其他的不必去在意。”
我知道佳禾和清嵘最近肯定不会平静,但换言之,我也不必去在意,毕竟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我已经离家好几天了,为了不让孩子们生我的气,在回家前我又绕道去附近的商店给孩子们挑选礼物。
正挑着呢,就接到了金玲的电话,她说:“澜清,你现在到哪儿了?”
我并没有告诉过她我回上海的事,虽然猜到是谁告诉她的,但我还是做了确认:“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的?”
“刚才嵘生打过电话给我,说你的飞机已经落地快一小时了,我便打电话问问你。”
果然是他!
若是以前,我肯定觉得这是他对我的关心,但现在的我却只觉得他这是在干预我的生活。我心里不悦,但也不能对金玲表露出来,便尽可能平静的说:“我快到了。”
“那就好,我等着你一起吃午饭。”
听到她要等我一起吃午饭,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但话到了喉咙口又被我咽回去了。
即使这27年的光阴里她没有养育过我,但我的身上依旧流着她的血。如今她想重续母女情,我原本是抗拒的,毕竟她一开始想找到我的理由是不纯粹的。可或许是被她这些日子的诚意所打动,或许是对苏嵘生太失望,或许是我不想在痛失爱情的同时又错失亲情,所以我的心里开始慢慢接纳她了。
所以我最终还是“恩”了一声:“我大概20分钟后就能到家了。”
她似乎也怕我拒绝,听到我这样说后,声音里都充满了笑容:“好的,不过你也别太着急。慢慢的回来便可,注意安全。”
挂完电话后,我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我已快到中年,而她却像叮嘱小孩子一样叮嘱我,这让我感觉到了久违的母爱。
……
后来,我挑了一个毛绒玩具、一套挖土机的车后就回家了。我刚出电梯就看到金玲站在门口等我,一看到我出电梯她慈爱的眼神便注视着我,我的心再次被感动了。
我想叫她金姐,可是却无法叫出口。估计我每次叫她姐时,她的心底都不会好受吧。可是若要叫她妈妈,那我更难以启齿。
所以我干脆什么都没叫,只是冲着她笑了笑。她迎了上来,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快去洗手吃饭吧,我听家里的保姆说你最爱吃糖醋肉,和你通完电话后我就用家里的排骨现做了一份,刚出锅热乎着呢。”
金玲的话再次让我心头一暖,鼻翼一酸,我趁去厨房洗手的功夫调整了一下情绪。
上桌时,金玲已经帮我盛了饭,还一个劲儿的往我碗里夹菜。其实我根本不饿,但觉得不能负她的好意,便强迫自己去吃。
后来气氛有些尴尬,我便找了话题聊天:“这几天真的辛苦你了,吃过饭后你可以好好的休息了。”
金玲摇了摇头:“孩子们精力过剩,说一点都不累那就太假了。不过这在我能承受的范围,而且和他们在一起时我很快乐,内心里也很满足。好像弥补了我心里的一个缺口一样。”
“弥补缺口?弥补你当年没有照顾过你女儿的缺口吗?”我当时顺着她的话就问了这一句,问出来后我才意识到这很唐突,但已经不能把话收回去了。
我有些内疚的瞟了她一眼,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惭愧,尔后她眨了眨眼看着我说:“你说的没错,我没办法弥补我女儿了,只能从其他方面去努力,比如帮她照顾好她的孩子们。”
我和金玲对于我们的母女关系就隔着一层窗户纸了,眼见着她要捅破,我却又往后缩了。因为我怕一旦相认,我会无法适应接下来的关系。
原本为了苏嵘生,我想过主动与她相认。但当他选择了刘淼淼后,我和他的关系也将走向未知。我没有强大到同时去面对两段走向不明朗的关系,所以只能把我与金玲的关系放一放。
我低下头又吃了一块糖醋排骨,然后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这排骨真的很好吃!”
她因我未给回应而面露失望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抹笑容:“你喜欢就好,以后我天天给你做。”
她说了这句话后,似乎怕我拒绝,木制的筷子都被她握弯了。她的紧张因我而起,我心里极为内疚:“只要不耽误你的工作和生活,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了!”
听到我这样说,她如释重负的笑了,白皙的脸上甚至还泛了红色。“我把公司交给职业人打理了,就连我的囡囡,我也寄养了,就是想多抽些时间陪陪你们。”
她大抵觉得这句话说得太直白了些,有些慌乱的想补充,我怕她过度担心,便说:“你那么喜欢囡囡,把它寄养不合适。改明儿把它接回来吧,和孩子们也有一个伴。”
“好好好,我听你的!”她的高兴就更盛了些。
午饭后保姆洗了碗,我则去洗了个澡,换上了漂亮衣服准备去接孩子们放学。后来又觉得脸色太差,便想化个淡妆让自己能看起来精神些。
但因为心情烦躁的缘故,我一开始就把眉毛画残了,我又修了一下,结果越修越糟。我烦躁的把眉笔往桌上一扔,这动静把金玲引进来了。
她敲了敲门,说:“没事吧?”
我闷声闷气的说:“没事,就是把眉毛画残了。”
她走进来看了一眼:“我帮你吧?”
她期待的眼神令我不忍心拒绝,加之我也够心烦意乱的,我便同意了。
她的动作很温柔,手法也很娴熟,在这个过程中,我的内心情感也起了很大的波动。尤其是她帮我描眼线而认真的盯着我看时,我才发现我们原来长得很像。尤其是双眼皮的宽度和眉毛的形状,简直一模一样。
我到底是感性的人,想到与亲生妈妈如此亲密的接触时,眼眶慢慢的就湿润了。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流泪了,便眨了眨眼睛,眉笔一下子就画歪了。
她似乎怕我生气,一直给我道歉:“对不起,我手滑了。”
我眨了眨眼,往镜子里看了一眼:“画得挺好的,比我画得好。”
“那以后我都给你画。”
我想了想,恩了一声,而她突然笑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当晚我们一起去接了孩子,他们俩一看到我就扑到我怀里,久久的抱着我不撒手。
子奚的病在金玲的精心照顾下,已经痊愈了,我把她抱在怀里:“想妈妈了吗?”
“恩,不过爸爸怎么没有来?他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子奚说着还往四处看了看。
听到她这样说,我的心里到底是有些酸楚的,但我尽可能不露声色的说:“他过几天就回来了。”
这时,我注意到金玲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在我看向她时,她又别过了头。我想她应该是猜到我和苏嵘生出问题了。
后来我们带着孩子去儿童城吃了晚餐,又带他们去玩了一会儿滑梯。快九点时我们启程回家,把孩子们哄睡后我刚准备回卧室休息,却被她叫住了。
“澜清,我们谈谈。”
我猜想她应该是想问我和苏嵘生的事情,而我下意识的想逃避,我便说:“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谈吧。”
“耽误不了你多久的,我只是看你心事重重、怏怏不乐的,想问问你和嵘生是不是吵架了?”
她果然是要问这件事,我勉强的笑了笑,说:“没有啊,我们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