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呃,这个嘛……”
我哽了一下,实在想不出什么委婉的方式询问,只好直接说,
“你跟王叔多久了?黄致远知道吗?”
“他不需要知道,”田甜说着,我们两个人也已经逐渐走出了餐厅,“我们已经分手了。”
“担心拖累他吗?”
我在冷空气中一般都会呼吸不畅,胸口有些堵,所以我在路边马路牙子上找了块儿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下来。
“昂,毕竟像我这种家庭,不是他的一腔热血能拯救的。”
田甜想了想,也从我的身旁坐下来,
“你也不用劝我回头,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没有困难到这种地步过,所以我不能评价什么。
有句话说得好,刀子不捅在自己身上,是永远做不到感同身受。
田甜看着我,突然毫无征兆地笑出了声。
“干嘛?我很好笑吗?”
“不是,”她笑着说,“是觉得我自己很好笑。”
“之前我们相处的时候,我就察觉到过,你的眼神好像在透过我看向另一个人,现在我知道你在看谁了。”
“今晚看到我,是不是又要开始担心她有一天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愣了一下,她说的没错,我确实在想梁思雨。
但仔细一想,梁思雨似乎不像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她确实爱钱,也确实需要钱,但她总是用压榨自己的方式去赚钱。
如果她是想走捷径的人,明明回来找我就能解了燃眉之急。
“真羡慕她啊,”田甜似乎有点冷,用手捂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如果担心她的话就赶紧去解救她吧,反正我是等不来这种白马王子了。”
“但是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见田甜起身要回去,我忍不住又多了一句嘴,
“王叔这个人吧,不是什么可靠的人,反正单单据我所知,他身边的女人就已经换了四五个了,他虽然没有老婆,但也不会给年轻小姑娘名分的。”
“哎呀,我当然知道,”田甜轻叹了一口气,
“当我是什么傻白甜吗,我只是需要钱而已,捞够了我自己就会走的,不用人赶。”
本来她都打算走了,一聊起这个话题,她又做了回来,
“学长,其实我之前在说谎。”
“……感觉出来了,这种话也就黄致远那傻蛋会信。”
“所以我才不想拖累他了,”田甜深呼吸一口气,“谁忍心伤害一个傻子呢?”
“我的父母其实对我还不错,但他们能给我的,也就这些了。”
“我们老家村子,因为在山里海拔高,一到冬天气温就特别低,连水管子都能冻裂。”
“为了不感冒,也是为了节约本就不多的生活用水,所以我们家人一旦天冷就不洗澡的哎。”
田甜说着,哈哈的笑了起来,像是在讲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可我分明看到她的眼睛在路灯的照耀下渗出一片晶亮。
“江学长,你最长一次不洗澡是什么时候?”
“呃,”
迎着她的问题,我想了想,
“大概有三周吧,当时我躺在ICU里,就算是想洗澡也没有那个条件。”
“我最长是三个月,”田甜勾唇一笑,
“那年冬天特别冷,恨不得在外面哈口气都要结冰,”
“我实在是浑身难受的受不了了,于是求我妈,哪怕让我先洗洗头也行,但我妈拒绝了,因为不生炉子的话担心我着了水会感冒,但生炉子的话会浪费炭火。”
“因为天气格外的冷,我们家本来就不剩多少炭火了。”
“那个时候,别说是什么高档的护肤品化妆品了,我就是想洗干净头发,想早上洗洗脸都是一种奢望。”
我看着田甜的眼神,不知道这个话该怎么接下去。
我没有经历过这种生活,我甚至连想象都很贫瘠,因为就算是在老家,爷爷每年也会备下足足的煤炭,把屋子里烧得跟桑拿房一样。
“高考结束那年,我去我姐姐姐夫住的县城里打工,他们一家跟公婆挤在一起,房子已经住不开了,我姐姐只能找了一间合租房给我住。”
“那个合租房里没有卫生间,我想洗澡只能在卧室里用热得快在桶里烧热水,但我也挺开心的,这环境已经比我在老家里强不少了。”
“呃,这会有安全隐患的吧?”
我憋了半天,只能憋出这么个回复来。
“人穷到一定程度,是不会在乎安全的,人命没有钱重要。”
田甜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像一个哲学家,但这不是她的生活哲学,这就是她被逼无奈的生活。
“那天我下班回家淋了一场雨,想洗个澡发现热得快偏偏又坏掉了,当时我蹲在一桶凉水里面,一边擦身子一边告诉自己,”
“我再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了。”
“可是你也可以……”
“我不可以,”田甜似乎是预料到我要说什么,也可能是黄致远之前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我没有能力,没有人脉,没有一技之长,这辈子最高光的时刻也就是考上了这所大学,读的还是个冷门专业,”
“学长,你自己想想看,咱们这个专业有什么很好的就业前景吗?”
这话说得我哑口无言,我当时报志愿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就业这个问题,不过也听说过以往毕业的前辈不是在改行骂娘,就是奔波在改行骂娘的路上。
以田甜这种背景,就算是毕业之后想改行,她都找不到门路。
毕竟现在人的生存,讲究的就是一个信息差,她这种家庭的孩子,就被信息筛到了最底层。
“如果我去端盘子刷碗,去路边发传单,那我走到今天是为了什么?”
田甜站起身来跺跺脚,驱赶追上来的寒意,
“江学长,你就当我是个卑鄙的拜金女好了,痛苦的日子我是真的再也不想过,我就想走个捷径,就想捞点钱,什么未来之类的,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她叹着气,说话已经带上了些鼻音,今天晚上的气温确实是有些低了。
她转身准备回餐厅的时候,我听见身后传来了王妹妹的咆哮,
“不是说上厕所吗!你们这是出去找公厕了吗!”
呃,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