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湛在门口犹疑着,不敢进去。
他怕那是假的,只是同名同姓的人,只是像过往一样又是旁人派来刺杀自己的。
他怕那是真的,自己真的又一次让她一个人面对危险,自己又一次没照顾好她。
更怕她已经不爱自己了,就像当初那么轻松的放弃生命一样,平静甚至是笑着对他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们之间的爱情画上句号了。
宋皎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对面坐的是两个小队成员,自从那次告白之后,徐炎就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但是看着她的人也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
徐淼不明白段湛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人,更像是在神庙外卑微祈求神明眷顾的信徒,不敢擅自踏入神庙唯恐惊扰了神明休憩。
段湛终究还是打开了门。
宋皎听到动静侧身转头望向玄关处,光影之下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可无端的,宋皎觉得那就是他。
大厅的灯光倾泻在她身上,仿佛是神明降世的圣光。
宋皎神态闲适地坐着,嘴角含笑,眸中沉静如水,像是在等待着跋山涉水的信徒。
段湛在暗影中贪婪地看着这一幕,害怕下一秒面前的一切就会消散,和以往的每一场梦一样。
柔和但带着些许不解的声音响起:“段湛,你不进来吗?”
仿佛他们之间没有隔着整整二十年时光。
段湛带着些惶恐地向前走了几步,每一步都恍若在云端。
他的直觉仿佛失效了,竟然还没有发出危险的警报,反倒是催促着上前,离她再近些……再近些……
他从暗影走到了光下,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神明身边。
可是,宋皎不是心无挂碍冷眼看待世间变迁的神明,她有挂念的人。
段湛的精神状态不对!
这是宋皎的第一反应。
顾不得胸口逐渐加剧的疼痛,她站起身尽量不露异常地走到段湛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是我,我回来了,不是假的,不会下一秒消失。”
宋皎将段湛的手放在自己脸侧,让他感受自己温热的呼吸,那是人间的气息。
段湛手指缓缓动了动,可是在触碰到宋皎温热的脸庞时,他像是被惊到了一样,慌忙撤回手。
可下一秒,他又期期艾艾地试探着伸手轻碰了一下。
“扑哧——”
宋皎没想到多年后还能看见段湛这么青涩的表现,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段湛也像是被惊醒了,能在末世中称霸一方,甚至让自己的理念成为末世公认准则,他心性自然不弱。
只是事关宋皎,关心则乱。
此时确定了她是真的活过来了,段湛的心也定了下来。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Q城是我一手发展起来的,是北方最强盛的基地,我也建立了自己的小队,核心队员都是高级异能者,所以我过得很好的。”
段湛轻松地回道,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些许期待,像是在求表扬。
许是他异能高超,二十年分别没有在段湛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反而他比二十年前更年轻了,皮肤光滑如玉看不见丝毫瑕疵,鼻梁高挺,面容如刀削斧刻。
他也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故意贴近宋皎,让她更加仔细看清自己的面容。
宋皎像是被迷惑般,轻轻吻了他的侧脸。
段湛心里烟花盛开,炸的他晕头转向。
两人闲聊着分别后经历的事情,主要是段湛在讲他过去的二十年,气氛越发融洽,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恋爱的酸臭味。
可是在场的其他人心情却不怎么好。
如果一开始徐炎被拒绝,是有闹出乌龙的尴尬,也有恼恨宋皎不识抬举,可是如今只剩下了惊慌失措。
耳濡目染下,他是知道段湛对自己的白月光有多在意,如果他知晓自己觊觎过宋皎,会看在兄长的面子上放过自己吗?
徐淼不知这段内情,可是他也有着要担心的事情。
他跟了段湛十五年,知晓这个人就是个疯子。
别看段湛平日里装作人模人样的,内里就是一个追求复活追求长生的疯子。
他提出异能进化理论,认为应该全民开展进化,不择手段不顾一切的追求异能的更高等级。
这里面固然有他对力量的追求,可更多的是追求复活之术。
段湛因为觉得自己可能会委屈到宋皎,而放弃异能融合。
那时宋皎只是具尸体,他就能想象各种情况担心她是不是委屈了,可现在这可是个大活人。
可想而知,活着的宋皎能对Q城甚至是整个北方格局有多大影响了。
徐淼永远不会忘记段湛发现自己的异能作用的场景。
精神系异能前期战斗能力不强却升级困难,徐淼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中级植株手里,段湛救了他。
却也拒绝他跟随,可当他发现自己可以让他再次见到宋皎,徐淼就成为他最重要的手下。
这十五年,他们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小队换了无数次人,没有人能呆满五年。
但是徐淼呆了十五年。
只因为他的异能。
段湛拥着宋皎离开临时下榻的别墅,带着她进到自己的住所。
刚刚踏进去,宋皎脚步轻顿,她似乎闻到了什么,可再想找却找不到了。
“怎么了?”段湛敏锐察觉到宋皎的异常。
宋皎摇了摇头:“没什么。”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胸口的隐痛逐渐减轻,周身轻快了许多,她率先踏上楼梯,转身对着段湛招手道:“来,和我讲讲你住的地方。”
段湛兴致勃勃地和她介绍一路的布置,宋皎眸中期许的望着他,不时的回应一句。
段湛兴致越发高昂,他推开卧室的门,这里满目皆是回忆,都是她和段湛两个人的过往。
宋皎心泛着疼,她不敢想段湛是怎么度过这二十年的,段湛被困在了过往中啊……
段湛像是感受到她的情绪不对,道:“没有这些东西我根本活不到现在,醒来后看着它们,想着我们的曾经我都会很欢喜。”
说着,便上前将床头的玻璃摆件拿起,转头对她道:“这是你十六岁送给我的,我一直保……”
声音断了,他的梦又变成噩梦了,他是不是快醒了……
宋皎只觉得脸上痒痒的,伸手一摸,粘稠温热,低头看去,手怎么红了啊?
她倒下去的最后一刻,才恍然意识到,原来是血啊。
系统在她的脑海里尖叫,她听不清系统说了什么,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段湛扔掉手中的东西慌张地向她扑来,她仿佛感受到了泪水滑过自己的脸侧。
她模模糊糊地想,段湛保存了二十多年的玻璃摆件碎了呢,下次要送个金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