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世家公子的年少白月光86

颜柳轻推了一把萧景,示意他看一看桌上的东西。

萧景满怀期待地走到桌前,桌上放了一个半掌来高的葫芦罐,罐身上刻着多子多福的吉祥如意话,用料讲究,工艺上等,品相上乘,不过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蝈蝈罐。

萧景心中当然不认为在两人分别几月后的第一次见面时,颜柳特意让他去看的东西会是普普通通的蝈蝈罐。

萧景先抬头望了眼倚在塌上的颜柳,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抬手打开了葫芦罐的盖子。

出乎他的预料,这罐中竟然有只蝈蝈,这葫芦罐竟然真的是蝈蝈罐,萧景一时之间有些摸不清颜柳的意思,以前没听说柳柳喜欢玩蝈蝈啊。

可是柳柳让他看这个做什么啊?

萧景试探地问道:“你最近喜欢蝈蝈?”

颜柳心中正琢磨着如何开口,听见这话,当即翻了一个白眼,也不纠结怎么开口了,直接道:“这是送给你的。”

“是父亲派人送到京城的,特意关照了让我亲手给你。”

颜柳着重强调道。

萧景越发迷茫,颜家族长、颜柳的生身之父送给我蝈蝈?

他不是应该恨不得送我上黄泉路吗?难道他同意我和柳柳在一起了……

颜柳道:“说来也巧,这蝈蝈罐到京城没两天,你也就到京城了。”

“父亲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啊?”颜柳被这话弄的啼笑皆非,她不知道是要先说萧景异想天开,还是要先调侃萧景这改口的速度。

“你在想什么,当然不可能。”颜柳白了他一眼,道:“有个说法是怀孕会令人变蠢,我还没受影响,怎么你却先变蠢了?”

“你看看罐子上的花纹。”

萧景盖上蝈蝈罐的盖子,将蝈蝈罐拿起来对着灯火仔细端详,不大的蝈蝈罐他反反复复看了三四次,也没发现有什么暗纹。

若说花纹,那也就只有一眼就能看见的不满罐身的祝人多子多福的吉祥话。

多子多福?蝈蝈?螽斯?

螽斯,俗称蝈蝈,《诗经》中有螽斯篇,“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篇是祝人子孙满堂,家族兴旺,这是极好的祝福,没有任何恶意。

萧景陷入更深的迷茫中,颜家族长祝愿萧家家族兴旺?

“螽斯?”

颜柳点头,确定萧景猜测的没错。

萧景摩挲着手指,颜父送的,等等,柳柳刚刚说的是颜父要求她亲手送给我,所以是柳柳祝福我子孙满堂……

子孙满堂?!!

纵算是萧景梦中都不敢想让颜柳的腹中子姓萧,别说颜柳就一个亲生子,就算她有三个、十个亲生子,那也不可能有一个孩子姓萧,颜家又不是养不起!

所以颜柳祝福萧景子孙满堂,就是在说她不介意萧景有旁人,不介意萧景和旁人有亲生子,她要亲手撕毁四年前两人定下的约定——除了对方绝无二色!

她要和我断绝关系!

萧景猛地抬头,不敢置信道:“这是你的意思?让我另娶旁人?”

他的长发未束,有几率落在胸前,发丝凌乱,下唇有着清晰的齿痕,侧脸上有星星点点的红痕,掌心还残留着颜柳的温度,身上满是亲昵过后的痕迹,可在他身上造出痕迹的人——却要和他断绝关系……

颜柳恍惚了下,不合时宜地想到如今这场景,倒像是自己玩弄了少不更事的良家子,千方百计得到了人家真心,又轻描淡写将他抛掷脑后的负心人。

她扶额赶紧打住这个想法,开口解释道:“父亲已经知晓我们四年前的约定,他不是很开心。”

这自然是粉饰过后的,何止是不开心,简直是勃然大怒,当然碍于颜柳目前的身体,也只能千里修书给颜朴,将他这个做堂兄的骂个狗血淋头。

“我也不知父亲怎么想的,有那么多方法,千里迢迢却只送来个蝈蝈罐。”

萧景提着的心稍松,这不是颜柳的想法就好,但他不敢有丝毫放松,因为颜柳愿意听从颜父的安排,将蝈蝈罐送到萧景手中,那就是她心中也有些想法。

果然——

“我还不想和你分开,但你年岁确实不小了,膝下无子也不好。”颜柳阻止萧景开口,道:“我知道你想说你不在意子嗣,可是二十岁的你能不在意,三十岁?四十岁呢?”

“四年前我认为我不会一直喜欢你,因为得不到所以就会一直有执念,我当时想着我得到了你,最多不过三年,还能不生厌倦吗?

阿景,你知道的,我的喜欢一直不长久。”

萧郎、景郎……这些都是颜柳开玩笑时的称呼,两人私下相处时,颜柳会唤他阿景,而每当她这么称呼萧景时,证明她是极认真的。

颜柳可以对着萧郎甜言蜜语信手捏来,但颜柳不会对阿景说出风月场上毫不走心的玩笑话,对着阿景的是柳柳,是不擅长刨析内心、诉尽衷肠的柳柳。

“阿景,在四年后的今天,我见你还有欢喜,我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想和你亲近,这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我竟然能对一个人有长达四年的喜欢。”

灯火噼啪作响,屋内安静得让人心慌,方才暧昧涌动的气息瞬间消散得干净。

颜柳避开了萧景的视线,望着窗外的芭蕉,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这几个月我想了很多,或许三年后、五年后、甚至是更远的以后,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应该考虑一下我们的未来。”

“我记得四年前在月亮湖畔的别院、在你我合谋弑君前你我的约定,我不会另找他人,假若有一天厌倦了你,我想清晨起来身边换上另一张年轻俊秀的面孔时,我会和你说的,那时就是你我分开的时候吧。”

萧景抿着唇将蝈蝈罐放回了书桌上,以免等会失手打碎了蝈蝈罐,因为他知晓这不是结尾,颜柳的神情、语调无不在说她说的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颜柳唇边泛起淡淡的笑,笑中有着无奈、有着释然,也掺杂着一丝认命,她道:“父亲送来蝈蝈罐,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是在警告我你终究会有其他子嗣,无论是多久以后,人的想法都会变得。

十五年前,谁对我说我以后会喜欢你萧景,我会认为他发疯了,我怎么会喜欢隔壁那个处处和我不对付的人。

而在十五年后,我竟然喜欢你到了愿意空置后院的地步。

那再过十五年呢?或许那时你想起如今对我的约定,也是会一笑了之,认为年少思虑不成熟,等你年岁增长,或许也会想着要有子嗣承欢膝下就好了,所以……”

萧景忍不住地打断颜柳道:“柳柳,你就算不信我的承诺,也应该知晓我是大齐的宰相,是萧家的掌权人,我的年纪是我的优势,不是我思虑不周的证明!我完全能知晓我的承诺代表着什么。假如年岁增长就可以比年少者懂得更多道理、过得更好的话,那么仁宗就不会被你我毒杀,那么朝上年过半百的官员就不该对着你我战战兢兢,小心讨好。”

“我足够理智也足够清楚地知晓我要什么,柳柳,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在五年前你上京途中失踪,我不知道颜家安排了你去做什么。”

萧景语气沉重,每个字都含着强烈的情感:“但在当时的我看来,那就是你死了,而且是死不见尸,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找不到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你对我而言不只是知己、盟友,我对你也不止是有浅淡的喜欢,浅淡到可以被时光轻易消磨的喜欢,我是真的心悦你。”

萧景惨笑了声:“多么可笑啊。当我意识到我喜欢上你时,却是在你死之后。”

“四年多前,我在山间荒庙中遇到你时,我的心情远比你能想到的激动,我已经尽力克制了,却还是无法遮掩,所以让你一眼就能看清我的心思,继而在你入京后被你几番疏远。”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三年五载,我想要的是和你白头偕老!是和你生同衾,死同穴!”

“我想要的是你,我并不觉得几个孩子会比得上你,柳柳,无论今后如何,我都会在青史上留有名姓,我并不需要有血缘子嗣记得我。我不在意香火,退一万步,萧家总会有人在我死后给我上香的。萧家主支旁支子嗣众多,就算我现在开口过继,想要过继到我名下的人也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所以我不缺香火祭祀,也不在乎所谓的亲生子,我拿我并不多在意的东西去增加我和你在一起的可能,这对我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柳柳,我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的。”

若是萧景说付出,说心甘情愿,那颜柳会当场让他滚出去,这些所谓的因为喜欢就心甘情愿付出,也只不过是给对方施加道德上的束缚,并且是用来要挟对方付出更多的手段,这不是心甘情愿,更不是付出,只不过是一场强制要求对方画押的契约。

颜柳和萧景对这些再熟悉不过了,朝堂上再多的算计也离不开威逼利诱四个字啊。

她们之间有的是真心,所以才能一直在一起。

某种程度上她们之间的感情很坚固,只要她们一直相爱,那么长辈的不支持、家族利益、个人野心都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但她们之间的感情也十分脆弱,远比这世上的任何感情都脆弱,因为它完全是由萧景和颜柳两人之间的感情所维系。

因为颜柳喜欢萧景,她和萧景在一起感到舒适,因为萧景的容貌冠绝天下,颜柳遇到的再多解语花都不能让颜柳产生丝毫的惊艳,因为颜柳和萧景在一起感到愉快,所以她会一直保持着对萧景的喜欢。

所以她们现在在一起。

但以后呢?爱意减淡的时候,不是立刻分割得干干净净,是在一件件小事中彼此磋磨,是在相处的时候喜悦减淡,不能保持着如之前那般的欢喜。

届时她们要怎么办?

颜家可以用二十年按着颜柳的喜好精心调教人,二十年后,两人都不再青春年少,但是这世上从来不缺美人,萧景不能保证二十年后这世上不会出现比他更好看的人,颜柳也无法保证她不会动心。

两人出身优渥,年少就手握重权,权势滔天,她们口中再怎么说着礼法为重,其实还是带着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的,所以颜柳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谋算着谋朝篡位。

那么当颜柳和萧景相处,不再能感到放松,不再期待和他在一起时,那么不管两人有过多么美好的曾经,不管两人在一起是十年还是二十年,颜柳都会毫无心理负担地触碰旁人。

颜柳和萧景的相处是两人之间小心翼翼的维护,是两人默契地避开朝堂事,是两人察觉到对方的细微不开心时,就会想尽办法取悦对方。

萧景愿意在寒冬天于野外猎取狐皮,是因为他彼时做这件事就能感受喜悦,他期待心上人披上它的场景。

萧景愿意风餐露宿、快马加鞭回到京城,是因为他只要想到能见到心上人,心中就涌现出无尽的能量,于他而言,这场千里奔波是甜蜜的,而不是劳累的。

这都只是因为萧景喜欢颜柳,因为他做这些事心中是生起愉悦和期待而不是不耐烦。

当有一天双方爱意减淡,那么他们之间也就不可能在一起了。

世俗的礼法、旁人的眼光、长辈的压力都不能阻止他们另娶旁人。

他们在前朝有多克制、理智,那么在他们的私人感情上,就有多么的任性自我,他们也永远不会认为这是不对的。

现在因为喜欢可以在一起,来日爱意减淡,也会分得干净彻底。

而颜柳比萧景更加自我,也更加忠于自我的心意。

萧景还会受到礼法的影响,知晓对妻子尊重,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想到休妻、合离。

而颜柳自幼受到的教导不是的,她可以是最典型的古板老旧的“夫婿”,在她看来,她的后院中的所有人都是为了服侍她存在的。

无论他们家世如何,有多精通琴棋书画,目光短浅还是高瞻远睹,对事物鞭辟入里还是愚钝的不可救药,性子火爆、恬淡又或者是沉稳,这些通通都不重要。

他们要做的就是年复一年揣摩颜柳的喜好,按着颜柳的心意去雕刻自己,以期得到颜柳的欢心。

颜柳喜欢脑袋空空的草包美人,那么你就是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是个废物,你得不到颜柳的欢心那么就是后院中的失败者,就是不配活在世上。

她后院中的唯一标准就是颜柳的意愿,无论颜柳做错做对,他们首先要考虑的是颜柳的心情,就算是为自己喊冤,也要先看颜柳的心情,不能扫了“夫婿”的兴致。

而颜柳对“妻子”的标准一以贯之,若是他一直得不到颜柳的喜欢,那就是废物,什么才学家世品性,这些都是要用来讨“夫婿”欢心的东西,最终都要落到宠爱上,得不到宠爱,就活该被下人嘲笑、同辈讥讽、长辈责骂,因为在这套后宅标准中,“夫婿”设定的赢家要求是会讨好人,旁的都没用。

而做不到的人,颜柳当然是要和离,换人!

所以颜父给了蝈蝈罐,指出她们中间的隐忧虑,而事实上,他也成功了。

颜柳道:“我相信你的话。但我只是喜欢你,现在的我觉得假如你和旁人有了子嗣,我也不是很想和你分开,所以我按照父亲的要求将这个给了你。”

颜柳试图让语气轻快起来,想冲淡此时的凝重的氛围,道:“这是我给你的承诺,纵然有一天我因为你膝下有了子嗣而心生不悦,你可以用这个蝈蝈罐换一次从头开始。那我就不会因为你偷偷有了子嗣和你分开,也免得你的亲生子要被藏着偷偷摸摸地长大。”

萧景面色冷凝,有着压抑不住的怒意,他极力镇定下来,可开口的声音中却还是带着一丝怒意,他道:“我不要,我不会有子嗣,你放心,我已经找到了避孕方法。

今年我就会让疾医给我做手术,不会有背着你偷、偷、养大私生子。”

这个时候说出来他早已准备好的避孕,真的像是在口不择言,不顾一切地表忠心,可这其实是萧景早就有的打算。

颜柳抿了抿唇,两人一站一躺,隔着书桌对视。

颜柳敏锐地从萧景的话中察觉到他的心意,她心中一片酸软,道:“阿景,我不知道你竟然早在以前就有了彻底避孕的心思,并且付诸行动,我很开心,因为你珍视我,将我的身体健康放在了心上。”

萧景眨了眨眼,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就被这三言两语灭得干净。

“但是你收下这个蝈蝈罐吧。你可以不要,但我这个承诺一直有效。”

萧景不理解颜柳为什么会这么坚持。

不等萧景做出反应,颜柳就快而急地道:“我腹中孩子不是你的,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萧景愕然,颜柳话题转变太快,但对着颜柳灼灼目光,萧景来不及思考利弊,凭着本心回答。

“当然会。”

“那你会碰你后院的其他人吗?”

萧景毫不犹豫地道:“不会。”

颜柳笑了,道:“就是这样啊,我怀着其他人的孩子你也舍不得和我分开,所以你有了旁人的孩子我也舍不得,你收下吧。”

萧景走到塌边,蹲下握住颜柳的手道:“柳柳,你这是诡辩。”

萧景自问自答道:“柳柳怀了旁人的孩子,我会心存芥蒂吗?”

“会的。”

“我会想杀了那个男人吗?”

“会的,但是柳柳和颜家都不会同意我动他的,动颜家下一代继承人的生父。”

“那么长此以往,我真的不会偶然起念碰旁人吗?”

萧景这次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道:“我不确定。”

所以颜柳送出的蝈蝈罐,不是颜柳对萧景的让步,而是在颜柳和萧景之间埋下更深的刺。

夜深人静时,颜柳会不会突然想起这个承诺,进而怀疑萧景此时正在温柔乡中缠绵?只要有了这个念头,无论理智上觉得有多不可能,天长地久,感情最终还是有了裂缝。

而这样的裂缝甚至没有补救的可能,颜柳会对萧景示弱吗?对着萧景诉说自己的软弱,求着萧景不要有旁人吗?

不会的。

她们这样的人啊,可以践踏世间的规则,可以轻蔑世俗对她们的看法,可以为了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但绝不会将自己放到下位去祈求别人的爱意。

萧景对着颜柳一次次的故作示弱,只是他知晓颜柳吃这一套,他的心中是有着明确的计划的,若是让萧景放弃一切的算计,将他摊开在颜柳面前,让颜柳去选择她们的未来……萧景不会愿意丧失主动权的。

颜柳也不会愿意的。

长此以往,当颜柳想起萧景就心有芥蒂,那么她会自然而然地减少和萧景见面,也可能会顺水推舟地笑纳美人,自此,两人逐渐背离。

所以萧景不能收,还要将话说得清清楚楚。

但今日说得清楚,来日呢?

萧景深切地感受到了远在昌平郡颜父的手段。

颜父从颜朴那里知晓女儿和萧景的事情,就没有想过强逼着颜柳与萧景分开,他清楚自己女儿的性子,她会顾全大局,但也绝不会委屈了自己,他强压着女儿去碰不喜欢的人,那才是愚蠢。

况且,颜父也不得不承认萧景那小子确实有两分姿色,不怪颜柳贪图温柔乡。

感情这种事,得不到的最珍贵,带着遗憾地分离也值得怀念,但曾经再璀璨的爱情,也会在日复一日中消磨,再掺杂着疑心、争吵等等,会对曾经满怀欣喜做的事情感到厌倦,那么感情会变得面目全非,不值一文。

日后再多的怀念也只是怀念自己青春年少的岁月,而不是那个早已变得毫无吸引力的人。

尤其是颜柳和萧景这种人,绝不会因为往昔情谊委屈自己,她们分开不会有任何的压力,甚至比吃饭喝水还简单。

所以颜父并不着急,十年、二十年又如何呢?那时她们也刚到不惑之年罢了。

颜父清晰明了地告诉萧景,今天他可以随手用一个蝈蝈罐引动颜柳的心思,给两人的感情埋下隐患,日后他也可以用更多的办法,而且都是阳谋,颜柳知道父亲背后的意思,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因为她不在意。

日后她若是变心了,她不会推说是误会、是疑心,她只会大大方方地承认就是不够爱,就是累了,所以我变心了。

而萧景找不到破局的方法,他连对自己都无法承诺十年后也会如今日一般爱着颜柳,他可以承诺不要子嗣,因为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他不知晓十年后的自己看到颜柳是不是还会发自内心的喜欢?

但他不用管十年后,他只看今日,今日的他深切地爱着颜柳,所以他不接受这个蝈蝈罐。

“柳柳,我心悦你。我给不了你旁的,我不知道萧颜两家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我也无法对你低头称臣,我做不到对你步步退让看着你登上高位,然后等着你的垂怜。

我——我放不下权势,我不愿意被人宰割。”

萧景说得毫不心虚,他就是这样的人啊。

“所以我能做的只有不找旁人,不要和旁人的子嗣,因为这样会让我深切的感受到我的妻子是你,哪怕我们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我自己要做的事,不是我对你的付出,所以你不应该觉得自己是受益者,所以你可以劝我娶妻生子。”

“这只是我要做的,是我愿意给的承诺,因为我想用这个承诺去逼迫你无法找到借口轻易转身而去。如果有一天我后悔了,柳柳,正如我拦不住你另觅他人,你也拦不住我另觅他人的。”

“柳柳,如果有一天我因为这个承诺而对你心生不满,那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今日的我的诺言不真,只是因为那个我是个混蛋,是一个不愿意践行自己诺言却又想把责任推给旁人的混蛋。”

“我不会收这蝈蝈罐,他日我变心了你拦不住,我不需要一个蝈蝈罐缓和你我的关系。我如果没变心,就会认真经营我们的感情,不让我们之间有丝毫芥蒂。”

颜柳坐直了身子,她直勾勾地盯着萧景,听着萧景的话,面上神情明暗不定。

萧景难得强硬,这也让颜柳意识到她犯得错误,她下意识地将萧景放在了弱者的位置,所以会愿意用一个蝈蝈罐去定一个承诺。

这是她的自然而然,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萧景不是她后院中的人,萧景也拥有着随时转身离开的权利。

若是萧景想要子嗣,他不会也不屑去做鬼魅伎俩,对着颜柳隐瞒孩子的出世,他若是改了主意,只会先对着颜柳说出自己的决定,正如颜柳一般。

颜柳答应了萧景别无二色,她就不屑去碰旁人,旁人若是有本事勾起她的兴趣,那就是旁人的本事,她会大大方方地和萧景说出此事。

若是她腹中子嗣不是萧景的,颜柳会先开口说明此事,而不是先和萧景缠绵,因为她的骄傲不允许,因为无论她的孩子生父是谁,孩子的生母是她,那孩子就足够尊贵了。

颜柳缓缓笑了,恰如冰雪消融、春意盎然,室内的气氛一变,颜柳伸手勾住萧景的脖子,眼中倒映着萧景严肃的脸,道:“是我想差了,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和家族无关,也和孩子无关。最重要的只是我们两个人的感情啊。”

“阿景,我现在愿意认真考虑和你长久的走下去,我会遣散后院的人。”

“我不会再怀着只是玩几年的想法,假若……”颜柳含糊了过去,道:”我会愿意慢慢公开和你的关系。”

萧景紧绷的神经一松,他知道直至此时他才算是真正地得到了颜柳的心,颜柳也真正地考虑和他长久,而不是随便就将他舍弃,她终于愿意认真地对待这份感情。

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做为婚前的玩乐,只是对着家族推迟婚约,想的是什么时候玩够了什么时候就收心成亲,至于这玩乐中付出了真心又如何?

颜柳付出再多的真心,心中也认定萧景不会是陪他走下去的人。

而如今她终于愿意认真了,认真地考虑和家族说不婚,认真地考虑将两人的关系小范围公开。

远在松岩郡的颜父也正被人问着颜柳的感情生活,若是颜父的蝈蝈罐没起到想要的效果怎么办?若是二十年后她们还感情深厚、甚至更加恩爱怎么办?

彼时的颜父淡然道:“那就祝福他们。”

这世间的人求权、求名、求利都好,就是不要求真心,尤其是自身聪慧又了解世事的人,就更不该求真心,因为求其他的都可以清晰的知晓自己是否得到,唯有真心无法像黄金白银般直接展示在你的面前。

这世间,最难寻的是真情,最难得的是真心。

受限于世俗压力、伦理纲常,人们装作深情、从一而终,又或者受限于个人眼界、学识等等,被人愚弄欺骗着交付的感情,又或者是没看清对方交付的感情,这些都不是真心。

真心是我清楚明白地知道你,也明白我在做什么,但我还是不可遏制地爱上你。

真情是我在没有任何负担时,还是一直喜欢着你,看着你从心中泛出喜悦,是我的灵魂情感被你牵动,是单纯的悦己行为,因为和你在一起,我能一直感到舒适,所以我愿意和你终老,这是人的意志所无法操控的。

当双方都是道德感薄弱、抛弃身边人毫无心理压力的混蛋时,她们还能够相爱终老的话,那么又有什么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