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年年说看就看。
她褪下那身玫红色的妾室穿着的喜服,又将一个枕头幻化为她的模样,置于床上,刻意营造出她已歇下的假象。
而后,她从乾坤袋中翻出夜行衣换上,才翻了窗户,带着胖球一起,从后院的方向溜了出去。
有胖球带路,沈年年一路都极为顺畅。
尤其她身上贴了隐身的符纸,一路更是畅通无阻。
肖府极大,是个五进大宅。
沈年年所在的妾室房在西厢房附近,离正房颇远,光走过去,就要一刻钟的时间。
绕过游廊,他们终于来到了东厢房。
胖球拍了拍自己的翅膀,朝着东厢房的第二间亮着烛火的屋子指了指,传音道:“我刚才就是看他进这屋子的。”
沈年年点头,无声无息便朝着屋子另一侧的雕花木窗走去。
胖球不知她要做什么,却见她轻轻推了推窗户,而后立即便翻身入了屋内。
胖球震惊在原地。
他以为他们是来偷窥的,但是沈年年这大胆的劲儿,他觉得更像是要进去抢人。
就在他愣在原地的时候,一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一副就要关门的模样。
胖球惊了一惊,可这会儿他要是再飞进去,就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了。
无可奈何,胖球只好另辟蹊径。
窗户就在这一霎,被阖上。
男子折回桌前,眉心紧蹙,似乎还在想,明明没有风,怎么窗户还会自己开了?
而他并不知道是,就在另一张圆木桌前,一个美丽曼妙的少女,就坐在他的对面。
沈年年静静坐着,她如今贴了隐身符,可维持一个时辰。
故而自可如此大胆的望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约莫二十岁出头,唇红齿白,生的很是俊朗。
他侧颜有些像陆温言,尤其是低垂下眼睫的时候,更是像极了。
但抬眼之时,那相像的感觉便显然淡了些许。
不过,他正脸的五官与下颌那流畅且温润的轮廓,又与陆温言稍稍重合。
沈年年心中涌起一股神奇之意,她倒是不会对这男子动心,只是纯粹觉得奇妙。
此时,男子着一袭湖蓝色的襕衫,以白蓝色调为主,瞧着像是读书人的服饰。
他缓缓朝着书桌前走去,而后坐了下来。
关窗之前,他便在这桌前看书。
他似乎很快沉静下来,目光落在书上,许久没有旁的动作。
就在这时,沈年年突然轻笑出声。
女子轻笑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屋内,显得尤为突兀。
男子的身形僵住,整个人一动不动。
沈年年双手环胸,笑意吟吟:“你看得见我,为何故作看不见?”
男子指尖微颤,依旧默不作声。
沈年年又笑道:“你表演的痕迹太明显了。哪有人看这一页书,看这么久的?”
她话音落下,男子顿时迟缓的抬起眼。
他双眸落在沈年年的脸上,一副强作镇定的模样。
“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还请姑娘放过我。”
他一开口,声音便夹杂着些许颤意,显然是害怕极了。
沈年年缓缓起身,朝着他靠近。
男子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沈年年却漫不经心似的,问他:“你天生有阴阳眼?”
她顿了顿,又道:“我听闻天生便有阴阳眼之人非寻常之辈可比拟。其双目能见常人所不能见,便是术法符纸所幻,在他眼中也是无用。”
男子没有说话,嘴角紧紧抿着,额角鬓角细密的汗珠,泄露着他此时的心境。
沈年年也不绕弯子,直言道:“你应当并非真正肖家旁支的子弟吧?”
“姑娘怎会知道?”男子顿时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沈年年。
她指了指男子的手,道:“你的手,是常年干活的手,肖家旁支大多子弟大多家中富庶,更何况,能被拉来代替肖家主家少爷成亲的,绝不可能是落魄的一支。”
“在下……在下的确非肖家子弟。”男子面露窘迫:“但在下,并不是冒充……”
“我知道。”沈年年打断他的解释,淡淡道:“是肖家的人找你代替旁支子弟前来。”
男子眼中又一次划过惊讶之色。
但这次,他显然不再那么震惊,大抵是沈年年已然让他惊讶过了。
而于沈年年来说,这实在不难猜到。
肖家好歹也是大族,怎会连自家请来的旁支子弟都会弄错?
沈年年见男子情绪稍稍缓和些许,便将自己身上的符纸撕下来。
而后说道:“你放心,我并不是妖鬼,只是寻常的修士。”
顿了顿,她又道“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解决焚香城的怪事。”
男子哑然半晌,似乎是在思索沈年年这话的可信程度。
沈年年也不急,只等着男子想通一切。
屋内的烛火一度跳跃,沈年年望了眼桌上的灯盏,顺手拿过桌上的狼毫,以实木的一头,挑了挑烛芯。
她姿态悠然,眉眼清丽无双,男子看了看,忽而深吸一口。
道:“我信你。”
信她不是妖鬼,妖鬼当是不会如此脱俗美丽、仙气飘飘。
沈年年扬眉,视线与其相触。
奇怪的是,男子眼神坚定,并不闪烁。
她忽而一笑,问他:“你家中有妻子?”
男子一愣,似乎没有料到沈年年会这样问。
他摇了摇头,老实回答:“没有。”
沈年年又问:“你有心悦之人?”
男子再度摇头:“没有。”
沈年年挑眉:“那看来,你是有隐瞒之事了。”
男子蹙眉,有些想不明白沈年年为何会这样快的就猜出他的心思。
“你既是决意信我,便要信我的能力。”她眼中一派平和,浅淡的瞳仁倒映着屋内的光亮,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很长的时间,男子都没有回答,只时不时抬眼看向沈年年,而后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子终于与沈年年的视线相触。
他神色坦诚且真挚,说道:“姑娘若是能告诉我,你为何知道这一切,我便将我隐瞒之事告诉姑娘。”
沈年年闻言,弯弯唇角。
她并不惊讶这男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这会儿她不能说真话,她要取信于他,必然要树立一个高大的形象。
而这个高大的形象,纯粹只能靠她随口胡诌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