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爷白日与同僚一并煮茶谈事去了,聊起朝堂之事忘了时辰,归家时天已黑,担心夫人会生气,特意去夜市买了热乎的汤饼讨好,没成想一到家,就见儿子在照壁后徘徊踱步。
许长庚见到父亲,拱手行一礼,同父亲去了丈室。
丈室前庭宽阔,种着花草树木,冬日无叶也无花,只剩枝丫,在月光下单调冷寂。
许长庚将今日的事说给父亲听了,结尾道:“父亲,儿子非皓月不娶,儿子从小就听母亲说父亲当年亦这般认定母亲的,父亲应当知晓儿子的心意。”
“不管你的心意如何,你与皓月已定亲,这退什么亲?你母亲不是瞎胡闹吗?我去同她说一说。”许老爷自然站许长庚这一边的,且不说退婚一事对两家名声有损,他尚且在户部当值,沈老爷曾任户部尚书,在户部颇有影响,虽如今辞官在家,可带出来的学生好些都在户部的,再说沈家老大和老二也都在户部的,开罪了沈家,他在户部还能安稳的?
许老爷堪堪起身,又坐回了坐塌上,想了想道:“沈家那姑娘是个好的,可父
亲作为过来人,有个事告诉你,男子倾心于女子,不必太过执着,成婚后情意会消散,切莫养成了被夫人拿捏的性子。”
父亲家中大小事几乎都听从母亲的,许长庚从前觉着挺好,现在有些体会到父亲的苦恼,不过皓月与母亲不同,她很是理性,看事也通透,不会像母亲这样犯糊涂。
许老爷把汤饼给了跟他的小厮,自个去了卧室,许夫人已梳洗,散了发髻,并未睡,坐在榻上等他,卧室油灯不亮,衬得许夫人面色也暗些。
“庚儿见过你了?”许夫人叫人在前院等着许老爷的,下人方才来说,老爷跟少爷去了丈室。
许老爷脱了靴子,下人提来备好的热水,给许老爷净面泡脚。
“见过了,你说要退婚的事,不用再想,我不同意。”许老爷拿热帕子抹了一把脸,扔了帕子在水盆里,溅出些水来,显出自个有脾气,坐在方桌旁背对着许夫人泡脚,把自个再户部当差,沈家在户部的势力,其中厉害关系说了一遍,最后总结,“皓月是个好孩子,有皇后嘉奖,秉性自当比其他姑娘好,多
少富贵人家想要她当儿媳孙媳的,得亏我儿子定得早,不然说不准还轮不上他,你这听了一个道士的话,就要退婚,将我置于何地。”
许夫人听夫君对她说的话又责怪的意思,又开始眼泪,“你只想着你自己,你这个岁数,难道还有什么锦绣前程不成,不过图混个官家饭到老罢了,庚儿可将将起步的,你怎不为他着想!”
“我怎么不为他着想?怎没想?”许老爷拍大腿,觉得自个比窦娥还冤道,“庚儿喜木工,日后去户部下属工部最好不过,届时沈家的关系是不是能用得上?”
“去什么工部?跟你一样操劳一辈子吗?”许夫人可不想儿子再同夫君一样当个一辈子难以往上升的职,“你还说为他着想,为他着想的话就该想着如何能让他留在翰林院,日后进内阁。”
“你当通天的地方是好待的?就不说党派内斗,你不知伴君如伴虎?遇到明君尚好,而今这局势,圣上只太子一个皇子,还是谢贵妃所出,谢贵妃跋扈,皇后仁善难以压制她,日后太子登基,内阁指不定要看一个女人的
眼色。”
“仕途顺不顺与命数关系大着,那道士就说,沈皓月命格太硬,咱庚儿压不住的,咱许家都压不住,会克我们家,老爷难道忘记了,庚儿同她定亲后不久,老爷就被贬职的?当年老爷那个小错误本就没什么,却被小人抓着不放,这才去了渝西。”
“这是你怎么能怪到沈家姑娘头上,当年还是你教唆我收下在采买上动手脚,贪墨那几十两银子的。”许老爷说起这个事更来气,他于职务上一直小心谨慎,最不该就是当年听了夫人的,为家中换大一点的宅子,在采买上动手脚,收了几十两银子。
“我那不也是为家着想,朝中大臣,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老爷收的怕是最少的了,别人都没事,老爷却被小人抓着不放,还闹到圣上都知道了,这不是沈皓月带来的劫数,还会是什么?”许夫人笃定这是与八字与许家不合有关,不然不可能这么邪乎。
“你成日说为这个家,我看你是不想承认自个的错,就怪到沈家姑娘头上,”许老爷擦干了脚,起身道,“这事没商量,沈家姑娘与长
庚的婚事照旧,你若敢去沈家说什么,可别怪我不念几十年的夫妻之情,我这几十年对你也够好的了,今晚我去睡客房。”
许夫人诧异,许老爷往常大多听她的话,重话都没说过几句,更别说那夫妻关系警告她,看来道士说得没错,沈皓月若嫁进许家,许家会被她克得家宅不宁啊。
原想着说服许老爷一起去退亲,没想到他全然不给她劝的机会了,许夫人一夜辗转反侧,许夫人思来想去,夫君和儿子都不信她的,她只能用别的法子了。
翌日,许夫人态度突然转变,用早膳的时候,对许长庚和善了很多,说昨日是她犯糊涂,对不住沈皓月,还要许长庚安排个日子,带她去临江阁见沈皓月当面致歉,或再把沈皓月请到许家来,好好招待。
许长庚和许老爷都对许夫人的转变存着怀疑,毕竟这个家多年来都是听她的,她想做什么事,从来没轻易放下过。
许夫人当日就叫下人递了帖子去韦侯府,约见韦侯夫人。
韦侯夫人看到许夫人的帖子,知道事情成了,叫人送去帖子说身子不适,推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