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马车行不快,沈流年赶到和韵院时,已经到了傍晚,大雨是停了,可地上积了一层波光潋滟的积水。
莲玉扶着她下车,“吧嗒吧嗒”踩着水洼去拍门。
“娘子您可来了!”开门的是个眉眼俊俏的小厮,名叫长欢。
长欢从前是在得意轩中伺候谢知言的小奴,刘掌柜看沈流年钱给的爽快,便将这小奴买一送一也给了她。
“二师兄呢?”沈流年快步走进门内。
“谢郎君病了,头疼得死去活来的……”长欢引着她往里走。
“二师兄病了?”沈流年一颗心揪起,“怎么回事?”
谢知言身子骨弱,从前在仙山时有一回病倒,拉着沈流年交代遗言,把他的瓶瓶罐罐分给师兄弟们不说,还让大师兄领养沈流年,那回把她吓得不轻,小小年纪就感觉自己成孤儿了。
今日这种可怕的感觉再度袭来,沈流年走路不稳。
“您约了他今日出门踏青,郎君他从早上开始就等在院门处,谁劝都不听,午膳也没吃,方才又淋了一场雨,他本来就是大病初愈,当即就不行了。”长欢边走,边说,边抹眼泪。
“请医者了没有?”
“请了,医者说郎君他头上有旧疾,怕是旧疾复发,”长欢可怜兮兮地埋怨道,“您贵人事忙,可实在不该骗他……”
“我没想骗他啊!”沈流年也红了眼眶。
“娘子别急,郎君还有气儿,”长欢顿了顿,又接着说,“还赶得及见您最后一面。”
沈流年一听见“最后一面”,眼泪扑棱棱掉落:“快带我去看看!”
寝房内,淡香怡人。
靠近窗口的桌案上摆着一只雕花镂空香炉,炉中升起袅袅白烟。
“娘子,你去哪里了?为何爽约?”俊朗无俦的男人只穿着雪白中衣,侧身歪在睡榻上,发丝还沾着潮气,拉着沈流年的手在脸上来回蹭。
“我……早上睡过头了,下午才想起咱们有约这件事儿。”沈流年想了想,决定不把沈家那点破事说出来,省得脏了谢知言的耳朵。
“娘子连实话都不对我说,果然还是我身份卑贱,配不上娘子的真心。”谢知言眉心微蹙,带着忧郁冷然的美感。
“……”沈流年知道二师兄脸皮厚,却没想到他失忆了脸皮还这么厚,“你从前也没少骗我啊,骗我说下山半日就回来,结果一走就是好几天;骗我说给我买糖葫芦,结果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
“我真骗过你这么多回?”谢知言眉心拧起。
那个二师兄到底是何许人也?连个小姑娘都骗,真是卑鄙无耻!
“你现在都不记得了,”沈流年一肚子委屈,捶着他的肩膀道,“你送我下山的时候还骗我说是去游历,结果到了沈家就说我没有仙骨,不要我了!”
她这辈子走过最远的路就是二师兄的套路,说起来真是满肚子苦水,能倒个三天三夜。
男人忍不住笑,这小娘子奶凶奶凶的样子越发勾的他心痒,便抬手起誓道:“我谢知言发誓,以后都不骗你了。”
“真的?”沈流年感动,眼睛里包着泪。
“嗯,你也告诉我,到底为何爽约?”
沈流年便把商沉回到青州,方才刚要出门时被他捉去沈家的事说了一遍。
“哦?你夫君……他回来了?”谢知言微微转了转明眸,有种说不清是心虚还是刺激的感觉在心里漾开,让他心里痒痒的。
挖人墙角这种事儿他没做过,但从前在得意轩里却是重点学过,毕竟对一个面首来说,如何抓住客人的心尤其重要,而这些客人多数都是有家室的。
“嗯,”沈流年重重叹了口气,“回来了,还说要长住。”
“看你的样子,好像不高兴?”男人闲着没事,手指卷着她的头发,调侃道,“不应该是小别胜新婚么?”
“想什么呢!商沉他心里只有我姐姐,我跟他就是……”沈流年扯回自己的头发,挠头想了想,想出一个合适的词,“相看两厌。”
谢知言轻笑出声,这才觉得气顺了些:“那你陪我用晚膳。”
“好。”沈流年爽快答应。
她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估摸着商沉应该会留在沈家用晚膳,用完晚膳肯定还要和沈千兰叙旧畅聊,所以她只要在亥时之前赶回侯府去就没问题。
谁知用完晚膳,谢知言还是缠着她不让走。
两人歪在窗前的软榻上讨论“道心”。
谢知言半躺半坐,让沈流年头枕在他腿上,指法娴熟地为她按摩太阳穴:“阿年,你可愿与我这样一辈子?”
方才两人熟络了,他也就直唤沈流年的名字。
“一辈子?生生死死,轮回转世,没意思极了,”沈流年想了想道,“若能跳出六道轮回之外,摆脱红尘之苦才好呢。”
“跳出轮回虽然不用再受红尘的苦,可也得不到红尘中的乐趣了,多可惜?”谢知言手指轻柔,顺着她的耳后向脖颈的衣襟里探去。
“你干什么?好难受……”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脖颈传来,沈流年连忙捉住他的手。
“这是放松经络的按摩手法,你不喜欢?”谢知言口干舌燥,原来这丫头还不知道自己的耳后和脖颈是敏感之处。
“喜欢是喜欢,”沈流年坐起来,推开他的手道,“不过以后别这样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都已经松了衣襟,谢知言看着她胸口呼之欲出的东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阿年,你可知道红尘中的乐趣?”
“什么乐趣?”沈流年面露疑惑,想起二师兄喜欢酒,“你是说喝酒吧?那东西我不喜欢。”
“除了酒,还有……”谢知言之前在得意轩里看了许多春色盎然的小人书,脑子里的废料多的很,可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怕说过了吓着小姑娘,便试探着问,“你当真不知?”
沈流年盯着他看了半晌,忽反应过来:“你说的该不会是色吧?”
谢知言本来憋了一肚子的话,还在羞涩地想如何调教这小丫头,听到她如此坦然地挑明了,反倒是有些局促:“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