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为了方便,王福寻了一名跟在谢玄身边服侍的女侍卫,又为了防止这姑娘对谢玄动心会搅出乱子来,便给雪影服用了灭心散。
灭心散诛灭尘心,服用之人再无感受男欢女爱的能力,雪影倒是没有抵触,少了尘世纷扰,正好能将一心扑在精进武学上。
姚贵妃和雪影等人在院中等了约莫一刻钟,便看见一个面容俊美无双的青袍男子手里抱了个长条形的黑色锦盒,跟着王福从屋里出来。
“走吧!”经过姚贵妃身边时,谢玄淡声道。
此刻他脸上的温柔沉静都已经褪去大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如梦初醒般凝神,爬满了阴鸷的微红血光。
“宫里什么都不缺,这穷乡僻壤的东西还带什么?”姚贵妃伸手触了一下他怀中的黑色锦盒,语气里尽是轻蔑。
谢玄转身避过她的手,语气冰冷不容置疑:“其他我都能舍下,唯独这个画轴必须带走。”
“你看你,才乖巧了没多久,怎么又像只刺猬似的?”姚贵妃嗔怒蹙眉,知道这个儿子向来就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主儿,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道,“依你就是了。还有大事要做,切莫分心。”
谢玄转头,望向那被箭矢打烂的窗棂和屋里昏暗的灯火,睡榻上的女子面容宁静,睡得安稳极了。
他方才用被褥为她做了一个挡风的小窝,将她护在其中,不至于吹风受凉。
“放心吧,我已让人去恩远侯府报信了,很快便会有人来寻她的。”姚贵妃似是看出了儿子的心思,意味深长地笑问,“那姑娘……是恩远侯府的世子夫人吧?”
“你来之前不是都已经查过了,何必问我?”谢玄冷冷看了她一眼,又说道,“再派人将长欢好好葬了。”
“阿福会留下来善后的,不过这般良善,可真不像你。”姚贵妃朝站在游廊上的绿袍内侍使了个眼色,王福便招呼两名禁军抬了长欢的尸首出去。
“母妃这话说的,我不良善?”谢玄勾了勾唇,俊美中透着薄情。
“玩够了收心就好,”姚贵妃没耐心地打了个哈欠,向着院门方向走去,“船已经在码头了,再不走,你皇兄还等着给你收尸呢。”
“殿下,请。”雪影跟在谢玄身边,低声催促。
风吹衣袍猎猎作响,谢玄步履沉稳地踩在雪地里,直到坐上马车,拉下马车的帘子,都没有再回头。
和韵院周围没什么人家,众人撤走之后,小院就再度安静下来,只是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绿袍内侍派人将长欢的尸首抬出小院,去郊外安葬了,和韵院中只有正屋的廊下留着一盏油纸灯笼,周围一片漆黑寂静。
忽有两个伛偻的黑影摸进院中,寻到卧房的位置,两人就点燃了手中的松明火把,其中一人将火把丢上屋顶,另一人则是直接将火把丢进了屋里。
冬夜里,熊熊火光猛地蹿起来。
火光映照下,两个黑影原是两个年过半百的婆子,看起来身形粗壮,身上应该都有功夫在。
一个婆子手捂着口鼻呛了两声:“真是麻烦,那一箭射死她就好了,省得还要弄脏咱们的手!”
“啰嗦什么?快去向小姐复命,被人发现就麻烦了!”另一个婆子拍拍手上的黑色烟尘,转身就走。
院门外停着两辆马车,其中一辆是沈流年来时乘坐的青篷马车,此刻驾车的车夫已经没了气息,另一辆朱篷马车停在街对面。
大火一起,四处都是横梁倒塌和木柴燃烧的哔啵声,驾车的马开始不安地踢踏。
马车里,一身浅黄色衫裙的少女拿帕子扇了扇灰尘,目光阴森地看着窗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姐,办妥了!”两个婆子飞快跑到马车里。
纳兰初得意地勾起嘴角:“二殿下再喜欢她又如何?还不是舍下她走了?不自量力!”
“二殿下走的时候还让贵妃娘娘救那女人,”一个婆子说道,“可真是多此一举,一个乡下女人死就死了,白瞎了一颗回生丹!”
“小姐放心,那个女人这回死定了,肯定被烧得灰都不剩!”另一个婆子眉飞色舞道。
“死了就好,”纳兰初掀开车帘,看着院中冲天的火光呢喃道,“咱们也该走了。等以后二殿下回想起来,青州的事就会像做了一场梦似的。”
马车驶进夜色中,很快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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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流年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里她和二师兄被几个鬼面人追杀,生死存亡之际,她替二师兄挡下了一箭,二师兄执意要送她去鬼门关,但是她在跳进鬼门关的烈火前用力推开了他。
虽然她觉得心口很疼,浑身被烈火灼烧,但是想到二师兄能活下去,她就觉得自己做得很不错,终于报了二师兄的养育之恩。
沈流年心情极好,跳进烈火池子的时候心里都是美滋滋的,只是这鬼门关的火太热了,烧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对,她都已经死了,怎么还要喘气?
“都烧成这样了,也不知在笑什么!”男人语带嫌弃。
“世子爷,小姐会不会烧傻了?”莲玉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少夫人,你可不能烧坏脑子啊!”
几人焦急的呼唤声传入耳畔,沈流年挣扎着睁开眼,还没出声就看见几张熟悉的脸凑过来。
商沉一把推开旁边的钱嬷嬷和莲玉,独自凑到她跟前,手按在她额头上:“还没退热,去将医者请过来!”
沈流年想挣扎,却一点力气都没有,眼泪汪汪看着商沉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又晕了过去。
不多时,一个小老头跟在离迅身后走进屋,朝商沉行礼道:“世子爷。”
“你不是说她没事,为何还没退热?”商沉握着沈流年的手,急声问道,“是不是断箭没取干净?你再给她检查一下,看病要紧,恕你无罪!”
沈流年的伤口在心口偏上肩胛骨的位置,距离心脏只偏了几分,地方危险不说,让男医者处置也有些尴尬,但此刻商沉顾不得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