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沉已经护着沈流年上了马,沈流年回头看见浑身染血的谢玄,心中难安。
昨夜谢玄还在计划,等到了东宫以后要给沈流年做个吃烤肉的架子,早上他出门的时候心情极好,满面红光,可如今却是目光呆滞,重伤在身,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阿年,我们走吧。”商沉握了握她的手,“有些事情,须得他自己想明白,谁也帮不了。”
“二师兄,别杀他。”沈流年抹了一下眼角,看见谢玄抬头,朝她颓然一笑,顿时心如刀绞。
“你们快走吧!”谢知言摇着折扇道,“等这家伙反应过来,只怕又不会善罢甘休。”
“多谢!”商沉朝谢知言拱手行了一礼,便命离迅收兵。
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春日明媚的阳光下,沈流年和商沉共骑一匹马,策马远走。
谢玄将雪影的尸首放在一旁,解下披风为她披上,接着就落寞地坐在地上,望着商沉和沈流年远走的方向。
见沈流年和商沉走远,谢知言随手掐了个诀,白色身影便浮上空中,整个人变得透明,转眼间消失不见。
周围的百姓们不敢议论,全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一身狼狈的谢玄,有人唏嘘,也有人不解,也有人啧啧。
俊美无双的太子殿下大婚当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人群后忽又传来震天的军靴砸地声,大批身披银色铠甲的禁军赶到,为首的将领上前朝谢玄抱拳道:“太子殿下,可要追?”
谢玄这才抽回神思,方才被谢知言打了一掌的伤口又开始疼起来:“不必,找人将雪影抬下去葬了。”
“是。”将领招呼了两名军士过来抬走雪影的尸首,见谢玄站起身,刚要去扶他,却见他做了个不必的手势。
谢玄捂着心口的伤,摇摇晃晃走到方才沈流年乘坐的轿辇前面。
“太子殿下饶命,”几名陪同送嫁的女官慌忙跪在地上,磕头道,“侧妃娘娘她忽然冲出去,奴婢们没拦住……”
方才一片混乱下,宫女和侍婢们都吓得抱头跪在地上,谁也没注意沈流年趁乱跑了过去。
谢玄抬手掀开轿帘,缓缓走了进去。
“喵~”轻轻一声娇嗔的猫叫。
琉璃方才吓得躲到了座椅下边,看见谢玄进来才敢出来,疑惑地抬头望着他,显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谢玄弯腰,将穿着红缎衣服的小猫抱起来,坐到沈流年方才坐过的座椅上。
“她丢下我们走了,”男人轻轻抚摸着猫背,“琉璃啊,将来,就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姚贵妃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看见满地狼藉,差点气吐血。
“陆清城!把人都给本宫撵散了!”姚贵妃指着周围围观的人群,“全都不许看笑话!”
“是!”陆清城连忙命人清场。
“太子呢?”姚贵妃问。
“在……轿辇里呢。”一名女官低头禀道。
“这都多久了,他还在轿辇里干什么?”姚贵妃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奴婢不知!”女官急忙下跪,“太子殿下坐进轿子里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他不说话,也没出来过……”
“让开!”姚贵妃一脚踢开女官,颤巍巍地走向轿辇,抬手想掀开轿帘,又顿住了。
她怕极了,生怕谢玄做了傻事,她可就只有谢玄一个儿子啊!
“玄儿,”姚贵妃调整了一下情绪,语气尽量不疾不徐、不高不低,生怕刺激了儿子,“你出来见见母妃吧。”
四下里一片死寂,轿辇中的人不发一言。
“沈氏虽然走了,可还有纳兰初啊,她已经在东宫等你了,”姚贵妃又说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仍旧无人应答,轿辇中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连呼吸声也听不到。
姚贵妃慌了,大声说道:“玄儿你放心,此仇母妃定会为你报,你且出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报仇大计。”
“母妃,”谢玄的声音终于从轿辇中传来,平静无波,“我不想报仇,但我有件事求你。”
“玄儿你说!”姚贵妃听见谢玄的声音,长舒了口气,“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母妃都给你摘!”
轿辇中安静了片刻,接着又传来谢玄的声音:“母妃,你给雪影吃的灭心散,能不能也赐我一颗?”
姚贵妃大惊失色:“玄儿你……你要吃灭心散?那药是用来控制死士的啊!”
服用了灭心散的死士不会再受情爱纷扰,能专心完成任务,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可主子自己吃灭心散的还没听说过,毕竟那是药啊!
况且情爱这东西……若是得着了,也还是人间甜蜜,身在高位的主子们,情爱通常也是唾手可得,又何必用上灭心散?
“母妃,”谢玄说道,“你快把灭心散给我,否则孩儿恐怕活不过今日了。”
“啊?”姚贵妃一把掀开轿帘,看见谢玄仍旧一身喜服,怀里抱了只狸花猫,只是他嘴角流出鲜血,胸前的玄色衣襟上也满是血沫,当即慌了,“玄儿你受伤了?”
“母妃,你就把灭心散给我吧。”谢玄恳求道。
“王福!”姚贵妃大喝一句,“把灭心散拿来,给……太子殿下服用。”
“是!”一名内侍匆匆走到轿厢的窗户旁,从袖中取出一个黑瓷小瓶,只倒出一颗纯白色药丸,小心递进窗户,“殿下三思,这灭心散没有解药。”
谢玄接过药丸放在掌心看着,舒心地勾起嘴角:“要什么解药?我巴不得一世不要想起她来。”
灭心散的确有效,自那一天起,谢玄的心头一松,再没有那种患得患失的难受了。
他先是美美地睡上了一觉,接着醒来时就觉浑身轻松,就连心口挨的那一下疼痛也减轻了大半,简直不要太舒服。
他虽然还能想起沈流年,想起从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可心里已经毫无波澜,就好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似的,心中无爱亦无恨,就连姚贵妃说要给他报仇,去追杀沈流年和商沉,谢玄都是一笑置之:“懒得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