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沈流年也觉得有些奇怪:“可能是他喜欢‘和韵’这两个字吧。”
“风流韵事,琴瑟和鸣……”商沉低声说道。
“你别瞎想了!”沈流年推了他一把,“自己吓自己干什么?他要是想追究,咱们在上京时就已经死了,如今还好好活着,就说明他已经不在意了。”
三年时光一晃而过。
买下和韵院的王姓商人每年夏季都会过来检查一下院子的情况,可就一次也没住超过半个月,也没人知晓他在青州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
商沉和沈流年过了三年远离尘嚣的日子,随着儿子渐渐长高,两人几乎都把当年的事给忘了,就像寻常夫妻一样,每天养娃逗趣,研究着柴米油盐,很久都没留意过东宫的消息。
冬去春来,先帝驾崩,新帝登基,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民间都跟着服素,婚嫁喜事全都要么推迟,要么简化。
这天商满领着商安来鎏光院玩,沈流年让钱嬷嬷给他们准备了凉瓜解暑,两个小娃在院子里跑上跳下,没一会儿就头发湿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两位少爷快过来吃水果啦!”钱嬷嬷站在廊下吆喝。
两个孩子跑过来坐在小板凳上吃瓜,沈流年心疼儿子,就拿了扇子坐在旁边帮商安打扇,边扇边责备商满:“他还这么小,你带他往假山上乱跑干什么?”
“我小时候,你不也带我到处跑?”商满现在已经是个八岁的少年了,穿上一身青珀色锦袍,贵气初显。
“那是你自己要跟着,”沈流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今天又不去族学,跑出来瞎玩?”
商满嘟囔道:“我肚子疼,先生让我提前回来的。”
沈流年震惊地看着面前满口包着凉瓜的少年,一点也看不出他肚子疼。
商安吃着吃着,忽然抬头说:“娘亲,我要过生辰啦!”
去年他过生辰的时候,侯府大张旗鼓办了一场生辰宴,还请了人在府里演皮影戏哄商安高兴,可今年赶上先帝驾崩,所以沈流年就想着不办了,也没有提醒他,没想到这孩子倒是一直记得。
“安儿,娘亲跟你商量个事儿,今年不过生辰好不好?”
“不,要过!要过!”商安鼓起腮帮子,拼命摇她的手,“生辰有好吃的,好玩的……”
沈流年沉下脸色:“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懂事!说了办不了,不办了!”
商安很委屈,眼泪直掉,可他骨子里不敢跟沈流年对抗,只好咽下了大部分眼泪,化悲痛为食欲,大口吃着瓜。
几人安静地吃着瓜,商满忽抬起头问道:“嫂嫂,你知不知道灭心散?”
“什么东西啊?”沈流年问。
“我也不知道,”商满吃饱了,从丫鬟手里接过帕子擦着嘴说道,“我听姨娘说,外公正在找什么……灭心散的解药。”
“找它干什么?”沈流年问。
“外公说是皇后娘娘让人找的,好像悬赏十万两呢。”商满说道,“要是找到,我这辈子就再也不用念书了。”
“十万两?”沈流年拿扇子拍了一下商满的头道,“少做你的白日梦了,什么药悬赏十万两?你外公想钱想疯了吧,肯定是夸张。”
“是真的!”商满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听姨娘和青叶这几天都在说,谁要是有灭心散的解药交给皇后娘娘,这辈子就不愁了。”
“皇后找那东西干什么?”沈流年疑惑地问。
“说是皇上吃了灭心散,那个药能灭人心,起初刚吃的时候没显出什么害处来,反倒是让皇上能专心国事,”商满接着说道,“可这两年渐渐有些坏处显现出来。”
“你说谁吃了?”沈流年捏着扇子的手一紧,心头冷汗直冒,有一种极坏的预感。
老天爷,这事儿不会跟她有关吧?
“就是当今皇上吃了啊!”商满说道,“皇上几年前不知为什么吃了灭心散,可听说那个药不能乱吃,所以皇后娘娘现在到处找解药。”
“乱吃会怎么样?”沈流年紧张地问。
“具体我也不清楚,大概就是……活不长吧?”商满挠头想了想,“你想啊,心都被杀死了,还怎么长寿呢?”
夜里,沈流年抓着商沉问谢玄是不是吃了灭心散。
“我也是刚刚才听说,”商沉坐在窗前的软榻上,兀自倒了杯茶,“年初的时候,宫里有御医开始在民间寻找灭心散的解药,可寻了大半年一无所获。”
“那药吃了,真的折寿么?”沈流年坐在他对面,目光呆滞。
“你不用如此自责,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吃的药,不是你的错,”商沉放下茶盏,握了握她的手道,“御医说是因为灭心散,可没准谢玄是因为其他的原因生了病呢?”
“我说怎么这三年来风平浪静的,”沈流年捂着眼睛哭起来,“原来他是吃了灭心散了,是因为我!我那天如果好好跟他道别,或许他就不会……”
她这么一哭,商沉也跟着有些心酸,沉默了好一阵。
“我听人说灭心散原产地是东海国,原本是用来培养死士的药,或许东海国会有解药,”商沉安慰她道,“我派人去东海国找找,你别担心,谢玄暂时死不了。”
半个月后,商安生辰这天,跟着他小叔叔溜出侯府玩。
侯府里仍旧冷锅冷灶的,没给他准备生辰宴会,也没准备唱皮影戏的,商安很难过。
他今日特意穿了一身自己最喜欢的大红衣裳,带上他攒了一年的钱袋,哼,娘亲不给他过生辰,小叔叔给他过!
商满领着商安去青州最繁华的西市买了糖葫芦和糖人,两个孩子就在集市上追追打打地跑了一条街。
“谁家的孩子这么不懂规矩,还敢穿大红色招摇过市!”酒楼里传来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王福探头朝街上看了一眼,“郎君您别跟他计较,小孩子不懂事儿。”
身穿月白色长衫的男人头上只插着一支款式简单的白玉簪,淡淡瞥了一眼楼下,只觉那孩子身上的红色有些眼熟。
他不自觉抬手摸出脖子上的锦囊,取出来看了一眼,又看向楼下。
两个孩子打打闹闹早就跑没影了,哪里还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