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鑫荣一直默默待在马车里,盯着出口处,几乎望眼欲穿。
等到意中人终于出现,却没有立刻上马车,而是抬头看向天边,看了许久许久。
他也就目不转睛盯着她,一直看一直看,心里很满足,默默感叹,老天爷还是厚待自己的。
只是,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
他尾随着意中人的马车,往花枝巷行去,在心里美滋滋盘算着,只要不掉队,待会儿她下马车的时候,自己还能再见一面。
走到半路,却有人当街拦路。
小厮刘安忙去理论,片刻后又返身回来,一脸便秘之色。
刘安道:“主子,拦路的是盛欣郡主。”
袁鑫荣微微一怔,露出厌恶之色。
见他这副情态,刘安反倒哭笑不得了。
这位盛欣郡主,自从丧夫之后,就看上了自家大人,明示暗示,无所不用其极,真可谓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让大人烦得不行。
后来大人被罢官,郡主立刻销声匿迹了。
如今大人再被起复,郡主又跑来纠缠,雪中不送炭、锦上添花的套路,算是被她玩儿明白了。
郡主找上门,大人总是称病不见,送的帖子也都原样还了回去。
饶是如此,郡主也没歇了心思,反而越挫越勇。
发展到如今,竟然当街拦人了。
这时,有侍女走近,款款笑道:“袁大人,我们家郡主想请您一起吃顿饭,不知道您可愿意赏脸?”
袁鑫荣眉头皱得更深,根本不愿意搭理,闭上眼睛,低声向刘安道:“拒了她。”
刘安无可奈何,只得自己下了马车,陪着笑脸道:“多谢郡主美意,但我家大人说了,今天身体不适,想回府休息一下,改日吧。”
侍女听了一脸为难,正要回去回话,盛欣郡主已经走了过来,听了一耳朵。
盛欣郡主瞪着眼,满脸不悦之色:“你们大人每次都说自己不舒服,是不是故意的?他想躲着本郡主?”
刘安低着头道:“郡主误会了,大人并无此意。”
盛欣郡主嗤笑:“这话你信吗?你敢发誓吗?”
刘安皱起眉,这关他什么事?为什么要他发誓?
盛欣郡主却没再跟他攀扯,径直冲马车内的袁鑫荣道:“袁大人,今天本郡主相邀,不容你拒绝。”
马车内静了一下,传来袁鑫荣淡淡的声音:“多谢郡主美意,但本官的确身体不适,何况非亲非故,郡主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吧。”
盛欣郡主又气又急:“本郡主是什么心思,你难道一点儿都不知道吗?你竟然说与本郡主非亲非故,在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心动吗?”
盛欣郡主的贴身丫鬟,脸色不由自主白了,悄悄伸手拉她的衣袖。
众目睽睽之下,拦着男人说话,已经够出格了,偏偏还要讨论这么隐私的话题。
今天过后,定然会流言蜚语满天飞。
但盛欣郡主根本就没心思管丫鬟,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她煎熬太久,等了太久,只想要一个结果、一个答案。
袁鑫荣毫不迟疑,立刻道:“从来没有。”
冰冷的四个字,仿佛寒风拂面一般,让盛欣郡主直接崩溃了。
在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心硬如铁,不是自己能够打动的。
袁鑫荣并不在乎她的想法和神态,直接道:“刘安,上来,咱们回府去。”
随后,刘安上了马车,车轮滚滚,直接消失不见。
盛欣郡主站在原地没有动,欲哭无泪。
这个狗男人,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家世,能让他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却还是不愿意点头。
在他心中,定然有些东西,比仕途和前途更加重要。
那更重要的东西,是聚欢楼的老板辛氏吧?
自己竟然输给一个商女了。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盛欣郡主忍不住咬牙,心中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盛欣郡主当街拦住吏部侍郎的事,被好事者看在眼里,仿佛石头丢进湖心,缓缓流传开来。
从春香口中得知这消息时,我们正在吃晚饭。
我愣了片刻,恍然想起来,在旅途中,袁鑫荣也曾遇到过桃花。
那时,他被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缠上,态度体面又坚决,给那个女孩子安排了最合适的去向。
如今,他再次被女子看中,当街表白,足见魅力不小。
春香打量着我,坏笑道:“东家可是后悔了?”
我摇头道:“不后悔,只是觉得他是一个挺不错的人,让不少女子倾慕,倒也算实至名归。”
谭姨娘向来敏锐,听出我们言语蹊跷有故事,忙拉着春香细问。
得知如今的吏部侍郎曾倾心求娶,谭姨娘顿足道:“你这个死丫头,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瞒着我,你的胆子如今是越发肥了。”
我笑笑道:“我又没有答应他,告不告诉您,似乎没什么关系。”
谭姨娘想了想,很快就想通了,点头道:“倒也有几分道理,算了,既然没瞧上他,也就不用再提了。不过,你到底还年轻,没必要为那个姓宋的贱人守一辈子,以后遇到合适的,还是要再嫁一次才行。”
搬出来后,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谭姨娘看出单身也挺好的,也就慢慢转变了观念,没有逼着我再嫁,而是放平了心态,任由我自己做主。
华大夫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淡淡笑道:“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不过,也不必限定次数。我们家元元这么能干,哪怕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不用当谁的附庸。”
他目含鼓励之色,缓缓道:“遇到顺眼的合适的,嫁一下试一试,要是过不下去了,和离了也没什么。成婚是为了幸福,和离也是为了幸福,不用顾忌太多。”
我大声高呼:“义父英明。”
与其同时,谭姨娘惊叫道:“这都是什么鬼话?”
我们前后脚发表了不同的观点,异口同声,声声入耳。
等喊完,我与谭姨娘大眼瞪小眼,小敏、春香笑得直不起腰。
谭姨娘叹气,苦口婆心道:“华老爷子觉得你好,不想让你受什么委屈,但他忘记了,你是女子不是男子,男子无论再娶多少次,都不会有人诟病。女子不一样,嫁两次已经算破天荒的了,要是嫁三次,不知道会被多少人戳脊梁骨。”
“元元,再嫁的人选,你可一定要想清楚,三思而后行呀。”
她一面说,一面拉住我的手臂,摆出要继续详谈的模样。
为了避免魔音穿脑,我连忙道:“母亲放心,我心里有数,我在再嫁之前,一定会考虑个一年半载,一定会将那人带到你面前,让你过目把关。”
谭姨娘这才满意了,颔首道:“这还差不多。”
华大夫耸肩:“老夫不与你们争口舌之利,但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不用给自己设限,想嫁就嫁,想离就离,随心即可,不让自己受委屈,这是最重要最该坚持的。”
谭姨娘瞪了他两眼,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叹息道:“话说回来,那一位手握重权,年纪也不算大,错过了怪可惜的。哎,要是你以后,能够遇上个差不多的,当个官夫人,只怕我做梦都能笑醒。”
这时候,她只是随口一说,有感而发。
但一语成谶,没过多久,我真的如她所言,嫁给了她觉得还不错的袁鑫荣,当上了官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