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的士兵听见这个问题,端详这人的长相:“还能是哪?你一个外族,连地方都不认得,怎么找来的。”
“我走错了,”010仰头看看士兵:“那请问潭州要往哪里走呢?”
士兵听见这两个字,像是听见什么可怕的诅咒,神色一变:“我们和潭州是两个方向,你怎么可能走错?快走,最近江州只许出不许进!”
010被赶走了。
安平王靠坐在树下,神情疲惫,周围有几个想要靠近抢他身上东西的难民在四周徘徊,看见这个怪模怪样的少年跑回来时才散开。
他看见蔫头蔫脑回来的010心头一跳,靠着粗糙的树皮坐直了。
“怎么了?”
010走近了:“这里不是潭州。”
安平王当然知道,他认得潭州城的样子,不过就算不是潭州,他们走了这么久,也应该是潭州附近几个啊:“是冀原?还是蓟州?”
010被问得有点自闭,为什么安平王看起来早有预料的样子。
010说:“是江州。”
安平王愣了愣,下意识重复一遍:“江州?”
010坏脾气地不理他了。
安平王自顾自地“哦”了一声,然后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江州,居然到了江州!
一想到居然到了最开始的目的地,安平王的心里就是一阵畅快。
他在江州也有下属,只要能想办法联系上,接下来就不会再受制于面前的少年。
他装作无意地说:“进不去?我可以找人帮忙。”
010说不要,本来找到其他州城也是为了租马车回去的,要是安平王带着进去,自己肯定出不来了。
他伸手摸摸自己腰上的小荷包,里面都是秦聿打给他玩的小金子,有小猫头小狗头小鱼头,鱼头有一点丑。
安平王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只要人在江州外,他就有机会。
来的路上两人走到了后期也都是闷头走了,安平王观察着010的神色,开口说:“我就指了三次路,可不赖我。”
010慢吞吞地说:“哦。”
他又不会乱生气!
他的目光在周围徘徊了一会儿,准备天色暗了之后,从里面找出来能给自己指路的人,就算是要花金鱼头也可以。
天色渐渐暗了,有人在附近生火,010也升了一个。
两人周围原本有几个有意无意在周围徘徊的难民,看见他抽出腰间锋利的长剑时一哄而散。
安平王松了一口气,精神松懈下来后,打量着被火光映照着的少年,语气不自觉轻快了许多:“你叫什么?一起走了这么久,还未曾问你的名字。”
010:“十号。”
安平王愣了一下,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不想回答可以不用这种代号敷衍我。”
010:?
他很愤怒地把弄灭了。
另一头,
秦聿知道010被安平王掳走的当天晚上就坐船到了江州,入驻里头的府衙。
江州城内的氛围因为附近的疫病和外头徘徊的难民而有些紧张,秦聿一来就改了政策,让人分出专门一块区域接收难民,确定没染上疫病才能出来。
他一来,江州的官员立刻把事务都交出来过目,秦聿让人去找人的同时,自己坐在案几后通宵处理文书。
甲一推门进来时,黯淡的烛光照映在秦聿冷峻的面部轮廓上,显出几分阴郁,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他及腰的黑发披散,穿着的里衣也是深黑的,像是吸收了所有光源。
秦聿坐在案几后,目光没有从文书上移开,只是淡淡问:“怎么了?”
甲一立刻低声说:ap;ap;ldquo;有士兵看见了安平王入城,安平王入城时用了王令,还带了一个外族。☉_[]☉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秦聿的笔尖顿了顿,随后冷淡道:“既然这样,让手下的兵再看见拿着那令牌的人都抓起来。”
甲一:“是。”
“...”
次日,010正在琢磨着哪个人可以给他指路,昨天驱逐他的士兵看见了,朝他挥挥手。
010穿得其实不错,不然士兵昨日也不会同他搭话。
士兵看了城外徘徊的人群一眼,又看一眼010:“排着吧,算你运气好,这两日江州城来了一个大官,要我们开城门放你们进来,不过也不是随便接收,等会儿把身份文牒拿出来,查完会有人领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010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敏锐地抬起头:“什么时候来的?”
“自然是之前来的,”士兵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潭州不是疫病吗?宫里头派了不少大人下来教导我们。”
哦,不是秦聿。
010松了口气,莫名又有些失望。
跟在他身后的安平王很不满意地冷哼一声,还说风凉话:“你以为秦聿会来找你?他正忙着治疫,恐怕腾不出手管你。”
010慢吞吞地捂住了耳朵。
两人成了第一批进城的人,每个进城的人都要查身份文牒,010没有这种东西,只能把目光投向安平王。
安平王倒是慢悠悠从腰间解下了一枚令牌,上面纹路繁复,一看就是贵族才有的东西。
士兵接到后迅速报给了上级,层层上报,安平王和010很快就被接到了一个看起来异常华贵的屋子里。
安平王满意地巡视周围的环境,叹息道:“看,最后还是得和我一起,何必费这么多功夫呢?”
安平王的下属很快进来,安平王还让他带来兜帽,递给了010。
010的外貌太过扎眼,虽然不知道秦聿会不会派人找过来,以防万一总是好的。
010迟疑地看着大大的兜帽,安平王含笑道:“你总不希望自己被江州城的官员抓起来,当成什么奇珍异宝送人了吧?”
010穿上
了。安平王继续同下属讲话,010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白色蘑菇,就站在了窗户边,正大光明地偷听他们讲话。
来人穿着暗色的官服,010不认得品阶,只好无聊地数上面的叶子。一片两片,唔,长得好像竹叶糕,饿了。
来人浑然不觉外族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专心汇报:“江州城这几人身份盘查得凶,王爷千金之躯,恐怕被贼人惦记,小人另准备了一份文牒。”
安平王颔首,把下属准备的文牒收好,顺手把自己的令牌也收进了抽屉里:“我知道了,让你找的人都找齐了吗?”
010飞快地看了抽屉一眼。
下属为难道:“属下未曾发现王爷要的人。”
安平王皱起了眉。他来江州除了发现自己找的几个人可能在江州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在潭州处处被秦聿掣肘,难以施展,还不如自己离开。
“没找到?你之前不是有消息了吗?”
下属道:“只是赶到时,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安平王:“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报?”
下属:“就在七日前,报了,但是出入不便,人手可能被人拦了。”
安平王知道自己要找的接头人和徐洛在同一时间消失后就皱起眉,挥挥手让下属离开。
010也站在他身后,等两人聊完也没有发现哪里有自己可以破坏的部分。
可恶!魔教的计划怎么看起来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了!
安平王也正是这个想法,视线很快落在010身上:“你是来帮我实行计划的,若是这几个人找不到,到时候暴乱生不起来,你们和我的安排恐怕会功亏一篑。”
010还记得安平王要他帮的忙:“徐洛,回去我会找他。”
010准备去租马车!他要租最大最软的马车,到时候坐到行宫门口,秦聿要生气,他就快快地拍马屁股跑掉。
安平王皱眉:“事情都这样了,你还要走?”
010说:“你拦不住我,我也带不动你。”
安平王脸色不是很好看,他以为这一路上两个人一起走过来,怎么也有些情分,再加上这被搅和得乱七八糟的计划,十号应该留下来帮自己才对。
“没有暴动,你们怎么招收教徒,怎么暗中拿下江北三州?”安平王的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强调般道:“重点是,到时候魔教的人来找我麻烦,我怎么办?”
010不是很确定地说:“可是我来之前,这几个人就丢了。”
他又不是没有听他们说什么。
安平王说:“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010叹了口气:“可是,你不知道徐洛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在你身边根本帮不上忙。”
安平王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只能恨恨地说:“你就是想回行宫!”
010很困惑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有点困惑地说:“对呀?”
“...”
安平王单方面和010不欢而散,他对010却没多少防备,把人一个人扔在书房就自己走了。
010歪了歪脑袋,慢吞吞地挪到了书桌后。他的手在书桌上方摸来摸去,找到刚刚的暗层,揣起刚刚看见的令牌就跑掉了。
他在城门口问了士兵车马行的位置,得知现在租车马也需要身份文牒,要是不是官员,也租不了马车,只能坐驴或者骡子拉的板车。
010轻松地避开了这座府邸上的侍从们,从后门出去,一路问一路走,找到了车马行在的街市。
虽然他的外族样貌被遮盖,但是一个披着白色兜帽的人看起来也相当扎眼,不少人都偷偷瞧着他。
010浑然不觉,车马行附近有集市,里面除开卖一些马驴,还有不少家禽,和各种手工的小玩意,都是城民为了混口饭吃做出来的。
010大逛一通,最后摸摸別下去的荷包,又看见了很多毛茸茸的黄色小鸡。
他的目光跟着小鸡来来去去,自己反而走不动路了。一只小鸡崽子撞在了他的鞋上,然后一屁股跌倒了。
...碰瓷!
010蹲下,拿一块小鱼头换来了整框鸡崽子,商贩听说他是来租车马的,松了口气,收起自己也找不开的几枚铜钱,把后头一只甩着尾巴的驴也给他了:“能跑!比马稳当勒!”
010不是很信,那头驴看起来会踢人。
他抱着一筐鸡崽子,腾不出手买其他东西,只能有一点遗憾地从集市里晃荡去到了车马行。
车马行里头也有士兵带着,010有点迷茫,觉得江州城里的氛围似乎比他想象中严峻不少。
于是在士兵索要身份文牒的时候,010飞快地拿出了安平王的令牌。
他期待地把令牌往面前的士兵面前推推,谁知道士兵看见这令牌后神色变得相当严肃。
010抱着一筐鸡崽子,里头的鸡叽叽喳喳,叫得有点慌张。
士兵冷冷看了他一眼:“站这别动!”
他说着,叫来了自己的同级,两人站在一起研究了一会儿,随后低声道:“是安平王吧。”
“安平王怎么是个绿眼睛?”
“不懂,说不定是令牌丢了,才要抓的。”
010觉得不太对劲,慢吞吞地挪到了院子里头,还不等他揣起自己的小鸡仔,两个站在屋子里的士兵厉声道:
“抓起来!他有安平王的令牌!”
010:?
“...”
秦聿在接收难民的营帐附近站了一个白天,试图从人流中找到自己想看见的人影也没找到。
甲一在他身侧道:“安平王带着人一定会藏起来,属下已经让人搜查安平王在江州的产业,看见疑似安平王的人也抓起来,今日肯定有回信。”
秦聿身穿一身黑色王服,站在一众身着甲胄的士兵中也显得异常强壮。
他闻言轻轻颔首,看了一眼天色,准备离开时,旁边又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人,说是今日的车马行里有人拿着安平王的令牌出现了,他们这群人要抓的时候,那人像是会飞一样从包围里逃走了。
秦聿听见会飞这个词就陷入了沉默,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按了按作痛的额角:“他是不是黑发绿眼?”
来人讪讪:“穿着斗篷,我们都没看清。”
秦聿皱起了眉,来人飞快道:“不过肯定不是安平王本人,这人行踪鬼鬼祟祟,车马行外头是个集市,这人在集市待了一个上午,手笔很大,就是买的东西奇奇怪怪的。”
秦聿:“...”
“他买了什么?都拿来。”
甲一示意手下人上前,于是秦聿面前摆满了一箩筐跑来跑去的鸭子,耍尾巴的驴,一个有点漂亮的镶嵌着宝石的匕首,看起来就中看不中用的刺绣马鞍。
“这些是他跑的时候来不及带走的,”来人观察着他的脸色,飞快从腰包中又掏出几颗金锭子,说:“他逃跑的时候还落了些这个,我问了,付钱也是用的这些。”
秦聿低头,看见那几个丑鱼头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秦聿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