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你个小乞丐!碍眼的东西!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沈大少爷吗!区区凡人!再敢出现在这条巷子里,我打死你!”
“可这条巷子根本就没有写谁的名字……”
“还敢嘴硬?给我打!”
风雪交加,山寒水冷,天地之间吹来一丝苦楚,在空气里炸开,弥漫着薄凉冷清。
寂静的村落里,漫天的白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为什么,我连睡在小巷里也不行……”
沈清跌跌撞撞地走在白雪中,有气无力地哭着,委屈从眼泪到心脏,浸满了他破烂不堪的布衣。
天好冷啊,可是他没有家了,他现在连一双草鞋也没有。
发梢,发尾,眉毛,睫毛,都覆上了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血污沾在上面,是黑色的。
手脚已经被冻得通红了。
他缩成一团,用力挤进约两人高的草垛里,饿得甚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要死了。”
一位老妇人牵着双眼单纯的小女孩路过,指指点点的样子,带着讽刺,带着无情,可能也有着怜悯。
可谁能知道呢?模糊的视线里,只留下一排排脚印。
“在哪,在哪?”
语笑喧哗,纷纷拥拥,仅仅不到一刻钟,草垛旁便围满了人。
“哎哟哟,这不是沈家大少吗?怎么像条败家之犬一样蜷缩在草垛里?”
“这草垛,可是我为牛羊采的食物呢,如今沈少爷无家可归,这草垛,便赠予你了,也算还了你们沈家的恩情。”
嘲笑声,讥讽声,数十个锦衣玉袍,人模人样的身影,却比这呼啸的寒风更让人觉得冷。
这些贵物原先都是他家的东西。
沈清并不抬头看他们,双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像一块深邃的黑宝石般,深沉,幽幽的,让人看不透。
自从那个人来了之后,整个村子都变了,人性,在力量面前多么不堪。
这是一个有仙人的世界,修仙,所有人的向往。
仙人可以在这个世界横行霸道,对比凡人,仙人高高在上,无论烧杀抢掠,都很难有人可以管制他们。
凡人的命如草芥,反抗,在仙人面前是没有用的。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具备修仙的能力。
一个人想修仙,首先需要一位强者来为他开窍,看窍中有无灵根,有则具成仙之姿,无则只能成为凡人。
渡灵村,一个凡人的小村落。
沈家作为村落里唯一的地主,不仅不以主仆身份与村民们相称,还开放粮仓,接济难民,待人和睦,很得人心。
当然,这是力量平衡被制约之时。
七七四十九天前,一位黑衣人踏雪而来,村民们正聚在沈家大宅,吃着沈老爷精心布置的冬日暖宴,欢声笑语的气氛仿佛被冬日凝固。
“你们想成仙吗?”
雪压断了枯枝,寒鸦立于屋檐,声音融入寂静里。
一句话,场面顿时便沸反盈天。
膝盖深深陷入雪地中,即便面对堆积得有些硬质的白雪,人们仍然不停的磕头,仿佛鬼迷心窍了一般。
“仙尊大人,求求你为草民开窍吧,草民一定会感激你的大恩大德的……”
“仙尊大人,我们全家……”
沈清何尝又不激动?这里没有人不想成仙。
开窍一直进行至深夜。
月色是如此皎白,夜空不染一丝星尘,这么看来,皓月反倒些许冷清。
结果也令黑衣人大惊。
全村上下,只有几人没有灵根,其余之人,皆有修仙之姿!
命运仿佛戏弄沈家一般,那无灵根之人,便是沈家一家老小。
黑衣人走了,他要去云游四方了,他并不知道自己带来了什么,也不在乎自己带来了什么,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很大方,很仁慈。
烧杀抢掠,求饶声,哭求声,谩骂声,沈家大宅一夜之间鸡犬不宁。
沈清看着拼命阻拦劝说,却反倒被残忍杀害的父亲,看着含恨上吊的母亲,看着不愿被欺辱,携子投井的妻儿。
他恨!
上天为什么跟他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他被人狠狠地踢出自家大宅,不仅如此,自己还要给他们做牛做马。
什么恩情?什么道理?
这里只有弱肉强食!弱者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东西,那么强者便会毫无保留的剥夺!
他不甘。
反抗,反抗,反抗,不断地在倒下中反抗,即便手脚都沾满了血污,即便背上都是淤血,即便齿间都是那冰冷刺骨的雪!
弱者不愿做牛做马,卑躬屈膝,就会连容身之处都被剥夺。
他成了渡灵村最大的笑话。
去哪儿都会被人嘲笑,被人殴打,即便手脚近乎残废,即便眼中布满血丝,即便已经冻得硬直的馒头砸在他的脸上,他也只能流着泪,生不如死的活着,根本没有人会同情他。
他只不过一个凡人,与仙人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只是个贱民罢了。
一道狠厉的踢击让他从回忆里醒来,几个人用脚不断蹂躏着他,坚硬草垛都被踢得凹陷。
痛楚围绕着他,没有人理会他的求饶,他的漫天怒火只能无奈地被冰冷的人性一遍又一遍的扑灭。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感似乎减轻了,或许是他麻木了,或许是他要死了,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畅快啊大胡子!这几天心情正烦,正愁找个人解解气呢!”
“什么沈家少爷,一介凡人罢了,竟然在仙人面前给脸不要脸。”
“等会他的尸体就丢在那个森林里行了,让野狗把他的尸体叼走吧,这种贱民的尸体不配埋在我们这块仙地。”
这个世界对待沈清满是恶意,他不理解。
此刻,他的最后一丝生命之火已经被寒风吹灭,艰难地燃尽最后一缕白烟,消散在雾里。
他不想理解了,如果能重来,他发誓,他一定会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
“哎哟哟,好强的恶意。”
虚空之中,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小子,你想复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