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商队向来团结一心,如今队伍里少了一人,查无音讯,我石明作为商队大当家,很是痛心!”
“那位兄弟是唯一一位带着灵修伴生仙器的弟子,而杜庄主你的小儿子是这几代的唯一一个灵修。”
“我只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肥头胖耳的石明走在前头,旁边还跟着两位保镖,和杜家庄一众长老。
地上都是斑驳的血迹,从沈清的住处一直延伸到森林入口,而入口不远处,有过战斗的痕迹,和已经发黑的一滩血迹。
杜严的心中有些感到不安。
“龙兄,你为沈清请的医师是哪位?”
“报庄主,是刚从张家庄归来不久的族中天骄,杜鱼儿。”
杜严闻言,眉头越发紧皱。
杜龙望着这些血迹,心中也不禁发慌。沈清要是出意外了,他最多就是惋惜一下,可杜鱼儿要是出意外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家族中的那位老者。
黑压压的一片槐树林,阴气十足,单是站在树林外,就能感觉一种万千目光注视着的压迫感。
“进去看看吧。”杜宣眉头微皱,脸色不太好看。
二长老杜天明脸色阴沉,沈清他倒是不怎么在乎,可这杜鱼儿,可是家族天骄,她可是地灵根的好苗子。
乍往森林里一踏,一道被拖曳着的漫长血污呈现在众人眼前。看着这滩血迹,杜严的脑海仿佛触电一般闪过些许画面。
“爹,我不要住这山顶。爹,你让我跟你们住在一起好不好?我不怕哥哥姐姐打我……”沈清脏兮兮的脸被泪水晕湿。
他抱着杜严的大腿,用着满是泥污的手揉着眼睛,泣涕如雨。
山顶的庭院,就是这杜家庄的边界之一。这山顶之后,便是后山森林。狼嚎,熊啸乃是常态。
沈清儿时便对这后山畏惧无比,让他独自一人住在山顶,对他来说无异于是弃之不顾,折磨不堪。
“孩子,你要在这里磨炼自己,为父今日从众族人中保下你,已是不易,这里也能远离那些族人对你的侵扰。”
“这有一块玉佩,名作唤灵玉。要是有野兽入侵,你可以用它唤我,爹爹即刻就会来保护你。”
让他一人居住山顶,远离族中仙人,也是为了让他少受一些排挤,更防甚者对他暗下毒手。
“爹爹,清儿不要,清儿怕……”
“胡闹!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去族中除了沦为笑柄以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娘亲!”
那晚,杜严狠狠地斥责了他。
几岁的小沈清低着头,没有说话,抹着眼泪,抽咽着转身,只留给杜严一个单薄的背影。
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不知是真没有野兽入侵,还是沈清不愿,唤灵玉从来没有响过……
画面闪回,地面的大片血迹不断重合了那个单薄的身影,一位眼神一清如水的女子,沈清的娘亲,眼含泪光,抿着嘴唇,想斥责却又不敢斥责的样子令他心神大震。
“清儿……”
杜严胸口不断起伏,往后踉跄几步,被杜龙扶持住,面色苍白。
“怎么了庄主?”杜龙伸手扶住了杜严。
“没事,没事。”杜严摆手说道。
“难不成真的有野兽入侵山庄了?”杜龙望着血迹,沉眸说道。
他知道沈清就住在山顶,作为一个凡人,沈清近几年来一直都安然无恙,这变相意味着,山庄几乎没有野兽入侵。
可如今。
“这血迹,应该刚干不久。”石明说道。
石明名义上是为了维护他的商队子弟,实际上却只是心疼那个商贩所带着的灵修伴生仙器,因为每一个灵修伴生仙器都价格不菲。
人找不找得到根本不重要,如果找不到,还可以借此事,敲诈杜家一笔赔款。
只要想办法,让杜严的那个私生子背锅。
这番打道回府,就稳赚不赔。
石明的心思,几位身经百战的长老怎么可能猜不到。只是现在关键的人物不见了,只留下一滩意味不明的血迹。
“继续往里走。”杜宣脸色深沉,皱眉瞥了石明一眼,话语冷清了许多。
自己唯一的灵修弟子,不管他身份怎么卑贱,也是他杜宣的弟子。
如今沈清天赋初显,却又生死未卜。
而杜鱼儿,作为上一代的天骄之女,天赋优异,被送到张家庄修习法术,仅一年时间便突破了两脉,将来若是成长,必定是家族中流砥柱。
可如今。
杜宣已经开始对石明心生芥蒂。
“虎毛?”杜天明从血迹里捏出一撮黑色的毛发,嗅了嗅。
“是邪虎。”杜天明转头说道。
“邪虎?!”杜龙瞳孔放大,几滴汗珠从额头流了下来。
邪虎大多是二脉往上修为,如今沈清和杜鱼儿两人都失踪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吼!
一声虎啸从前方传出,隐隐的魔气若隐若现。
“邪虎!这家伙果然在前面!”杜龙目露凶光,鼻中喷出热气,似乎满心苦闷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几个踏步便向前方冲去。
众人紧随其后。
就在一个布满花岗岩的石阵中,沈清杵着一柄蓝剑,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周身几只蓝蝶纷飞,他垂着头,宛若风中败絮,奄奄一息地倚靠在一块巨石旁。
“清儿!”杜严开口叫道。
沈清有气无力地抬起头,嘴角溢着血,但或许风的温度过于低了,血迹很快又凝住了。
“爹……”
“清儿,你怎么样了?”杜宣有些担忧地问道。
“邪虎,前面的石洞里……有邪虎。它受了重伤——”
“小子,你鱼儿师姐呢?”杜天明神色不悦,对于杜鱼儿一事很是着急,他可不希望家族未来的接班人就此陨落。
只见沈清闻言,握着剑柄的手忽然发力,手上青筋暴起,泪光闪过,他抿着嘴,哽咽地说道:
“师姐,她为了救我,死了……”
“什么!!!”此言一出,除了石明的人以外,几人皆是容颜大变,瞳孔大睁。
“可恶!该死的邪虎,老子要扒了你的皮!”杜龙愤怒地往前方的石洞冲去。
“你说鱼儿为了救你这小畜生死了?!!”
“你这贱命!有什么值得鱼儿救你!你这畜生!果然只会给家族带来灾祸!”
杜天明气得满脸通红,冲到沈清面前,狠狠地揪起了他的衣领,将他甩飞。沈清本就布满伤痕的身体,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天明!莫胡闹!”杜严用手摁住了杜天明,望向沈清的眼里却充满了失望。
“够了!”
“当初要不是你的原因!家族怎会蒙受如此大的羞辱!你不顾一切将他纳进来也就算了!现在呢?”
“因为他,家族损失了一位未来的长老!因为这个畜生!我们现在又怎么向那位老者交待!”杜天明声嘶力竭地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和悲愤。
杜宣神色黯淡,望着沈清周边飞舞的灵蝶,记起几天前赠予他的探香囊,居然用在了这个平平无奇的仙兽身上。心中不忍痛楚的时刻,骤然失望万分。
“这件事,全由我杜严承担后果!”杜严猛地拔剑挥出,五脉剑修的气势让周遭几里为之一震,一剑之威,一大片槐树轰然倒下。
乌鸦受惊,漫天飞舞。
杜天明闭上了嘴。
杜宣只是叹气。
石明作为外人,在旁观看家族争吵已是很不礼貌,现在一看,这一脉的废物灵修完全没有实力陷害他商队的人。
他本来还想指认怀疑他们族中有长老作为同谋,以此讹一笔钱财,纵使石明已是四脉的斧修,可杜严的这一剑,让心中的计划哽咽在了嘴里。
他想走了。
只要找到皓月灵笛就走。
伴随着一声悲惨的嚎叫,满身血腥的杜龙拎着一把斧头,一个钱袋子,和两具被啃得稀碎的骨架,缓缓走出。
通过骨架上的衣物,杜天明认出了杜鱼儿的尸体。
杜严瘫倒在地,黯然神伤。
杜天明悲伤地看着这副骨架,手指颤抖地捏起了衣物。
杜龙更是悲伤,杀了邪虎之后,心中的悲愤也没有就此消去,愧疚感不断冲击着他。如果不是他要体罚沈清,如果不是他让沈清受伤,如果不是他找到杜鱼儿……
他闭上眼眸,朝天痛苦地咆哮。
杜宣站在原地,掩面叹气。
石明三人看着另一具尸体,和那把掉在地上的斧头,不禁跪倒在地。
“这是我们商队的,这是我们商队的……”
“可恶!”
石明装着样子,还要冲进洞内寻找邪虎发泄。
只有沈清知道他在想什么。
“石大当家!”
沈清从身后的腰间取出一支银白色的笛子,笛上金色龙纹缠绕,好生灵妙!
石明回头,望见灵笛,心中大喜。
“别报仇了石大当家,我和鱼儿师姐变成这副惨模样,都是你的人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