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格盘腿闭目,坐在一个偌大的宫殿门前,不远处战斗声连绵不绝,时不时还带着几声嚎叫。
几只蝴蝶飞了进来。
他眉头一皱,心中突生厌烦。
“恶心的虫子,给我滚开!”
渐渐地,蝴蝶越来越多,一只接着一只,杜格心中咯噔一下,心头忽然紧了起来。
“这蓝蝶,难道是……”他握紧手中长枪站了起来。
“好久不见啊,杜二少爷。”蝴蝶凝聚成人形,绯红金边蟒袍,手中捏着一张狰狞的恶鬼面具,柳眉星目,乌丝垂落,秀气翩翩。
“你,你……”
“沈清,你没死!!!”杜格瞪大了眼睛,反复确认了好几遍,身体微微发颤。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你是人是鬼?!”
“这个问题,你死了就能明白了。”
一把蓝金长剑和一把赤金长剑分别出现在沈清左右手。
猩红色的蝴蝶从沈清丹田中汹涌而出,向着杜格包裹而去。
“灵兽异变?”杜格眉头紧锁,手中的银龙长枪嗡鸣,往后退了一步,摆出枪势,一脉大化境的气息猛地爆发。
“原来你就是那臭名昭著的魔头!哼!就算你侥幸没死,你那初入一脉大化境的修为也不如我!”杜格怒吼道。
“你的咆哮除了给你壮胆以外,已经没了任何用处。”沈清紧跟在红蝶后方,双手持剑迅速斩出。
“惊鸿!”
杜格大喝一声,长枪周身罡风流转,猛地下劈,劈死不少靠近的红蝶,但数量太多,仍有不少凑近至他身前。
杜格运起真元,运起护体罡气,气流不断地击退着一只又一只要攻击的红蝶。
“惊鸿,二式!”沈清的剑已至身前,杜格霸道的枪劈横扫而出,一刹那,两人对视,忽然,他仿佛看到了一只猛虎在向他奔来,在原地怔了一下,在两兵即将交接之时,两剑与沈清突然化作一群蝴蝶散开。
杜格凶猛的一记横扫劈空,而沈清已经重新凝聚在了他的身后,他骤然瞳孔猛缩,神色大变,刚想转身,身体已经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给牢牢锁住。
“可恶!这是什么诡异的招数!”
一把长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沈清!我爹就在外面,你敢——”
剑锋压进脖颈两分,鲜血溢出,杜格吃痛,不禁瞪大了眼睛,冷汗直流,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他感到了死亡的恐惧。
“你爹?”
“呵呵,临死前,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今晚过后,你爹轻则修为倒退一个小境界,重则道心崩坏,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被赶出家族。”沈清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
闻言杜格打了个冷颤:
“沈清,你到底想干——”
一剑划过,鲜血飞溅,杜格像个断了线的傀儡般无力地瘫在地上,双目赤红,瞳孔突出,死不瞑目。
沈清眼中黑压压一片,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就好像只是杀了只家畜一般,看了两眼便让红蝶簇拥而上。
沈清站在门前,看着面前偌大的闺房,森冷的双瞳中忽然涌出一丝笑意。
“终于……”
“杜天明,你敢杀我,我必让你万劫不复!今晚——我就先送你一个小礼物。”
他推开大门,金碧辉煌的大殿映在他的眼前,各种装饰琳琅满目,金色的狮头龙头雕像缠在朱砂色的柱子上,好生气派。
大殿的正中央,是一个被粉色帷幔盖住的床榻,床边上好的锦绸垂落至地面。
里面躺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少女,粉色帷幔下若隐若现。
沈清缓缓走去,大殿内静得出奇,关上门仿佛与世隔绝,与外面的刀枪兵马截然不同。
脚步声似乎惊动了少女,但从帷幕外,只能看见她转过了头,身体仍是一动不动。
她看起来很虚弱。
不过这也在沈清的意料之中。
“我不是说过不要打扰我休息吗?”一个清冷的女声在大殿内回荡。
“天涯。”淡淡的两个字。
少女闻言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缓慢地支起身来想去掀开帷帐。
少女的手还未触碰之时,一只手已经拉开了粉纱,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孔出现在少女的视线里。
“天涯,跟我走吧,陈王府和赵王府的人马要攻进来了。”沈清轻轻地握紧她的手,温柔似水的眼睛直直望着她。
“你……你没死?”她看着来人有些怔神,随即又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摆了摆手。
她的脸色苍白,发丝有些凌乱,看起来有些中气不足,但那张脸依旧清冷美丽。
“你知道了?”沈清试探性的问道。
“换作是谁都会在那天晚上动手的,更何况是心思缜密毒辣的杜天明,这种手段在王室里见多了。”天涯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嗯,他确实动手了,不过我活下来了。这些事情,我后面会慢慢跟你细说,当下,我们应该想办法先从这里出去,我带你回杜家庄。”沈清轻声说道。
她慢慢地撑起身体,纤细的手臂却又颤颤巍巍,感觉使不上力气。
“沈清,我病了。”她虚弱地说道。
沈清闻言张开双臂,轻轻抚过她的身子,将她从塌上抱起,她的身子很轻,柔软如一塌蒲团。
她看着这张俊秀的面庞,有几分紧张,几分忧虑,但被抱在怀里却又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天涯——”
“我送你的珠子……还带着吗?”
沈清低头温和地说道。
“在床头。”天涯话语幽若气丝,想起这颗珠子,她有些脸红。
沈清眯起眼睛,望见了那颗散发着妖异紫光,精妙绝伦的珠子之后,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俯身拿起珠子,平静地问道:
“赵王府,陈王府,和巨门宗的人已经快攻进来了,天明长老应该撑不了多久,回到杜家庄,我让我爹保护你。”
“天明长老的所作所为,你也知道,我还不能露面让他知道我没死,不然他一定会当场杀了我的。”沈清淡淡说道。
“这里有暗道吗?”
“有。”天涯缓缓伸手指了个方向,脸上冷汗直流,眉头渐渐拧在一起。
“那张床榻断地咳嗽着。
沈清也不迟疑,抱着她从暗道走了出去。
夜路总是那么漫长。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自己太虚弱的原因,天涯总觉得沈清走得很慢,她不停地咳,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前几日在山海宗大选输给那个蝴蝶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骄傲破灭了。从那时起,她便开始闷闷不乐。
这才过了两日,她便已经重病不起了,她总感觉精神恍惚,似乎要飘走了。
“天涯,到了。”沈清的语气骤然变得很冷,没了之前的温和,但天涯没有太大感觉,她已经虚弱到,连听觉都变得模糊了。
偌大的山庄脚下,寂静无声,明月藏在黑雾中,几声鸦啼伴着阴风呼啸。
“天涯,该你发挥用处了。”
话音刚落,沈清便将天涯扔在地上,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让她清醒了几分。
“沈清,你……”
沈清捏着那颗紫色的珠子,阴冷地笑道:
“你是皇室的千金,你的背景意味着什么大风大浪都有人为你摆平,根本不用你去亲身经历,所以依赖他人解决困难已经变成了你的习惯,这是你的弱点一。”
“其次,你天资聪颖,容貌绝佳,万万人的追捧仰慕已经让你的傲慢融进了骨子里,你表面清冷难以接近,实则是他们在你眼中不过走狗,根本入不了你的眼。这就如同方才我把你救出来,你对于那些正在保卫你的王府的人却毫无过问。你的狂妄自大,是你的弱点二。”
“你的父亲为你安排好了一切,你只要赢得山海宗大选,你就可以不用嫁给杜格,保全自身,就算皇位被人夺走,你也只用期待你的父亲找到你的爷爷,然后再一举夺回王室。”
“只可惜,山海宗大败,让你少了一个绝佳选择,必定会茶不思饭不寝吧?”
“杜格这个蠢货,被你玩弄在鼓掌里,低声下气地去求杜天明那老骨头保全何王府。”
“以你的聪慧,你该不会蠢到——以为杜天明单纯是为了将来能和你何王府联姻,而保全你吧?就算他保全了你,你却还想着靠背景来拖延时间,企图保住自己的清白。”
“就算你真正嫁给了杜格又怎样?杜格那蠢东西也会对你唯命是从。”
“不管是他,还是我,你只喜欢利用他人对你的好感,来帮你度过风浪。”
沈清慢条斯理地说着,字字诛心。
“你……”天涯仿佛心思都被看穿了一般,感到一阵羞恼,从小到大,一直是天之娇女的她,从来没有自己真正面对过足以威胁她的大风大浪。
他只是杜家庄的一个私生子,他不是倾醉于自己美貌的一条走狗之一吗?他凭什么说自己?他配吗?
“沈清……你什么意思?咳咳……你想做什么?咳咳……”她咳的越来越厉害,甚至咳出了一口殷红。
“做什么?”
沈清捏着珠子,端坐在她的面前,眼睛骤然浮现一层淡淡的深紫色,天涯只觉对上了一双充满压迫力,蛊惑性的眼睛,那种霸道,让自己不禁想要低头臣服。
“这是精神类技能,这是……,他……他就是蝴蝶!那天击败她的那个魔头!”天涯心中一惊,瞳孔已经不可置信的放大。
“你知道吗?这颗珠子,很漂亮吧?这种稀有的珠子,我想你对这种收藏品一定爱不释手极了。”
“这是巫尸的妖丹,上面凝聚着巫尸的修为和怨气,它可以吸食人的精气,如果不是侥幸看到了关于它的描述,恐怕连我自己都发现不了它的阴险。”
“妖丹吸取谁的人气越多,谁便越容易炼化它,越容易和它融合。”
“本来它还吸收的还挺慢的,日日放在你的床头,你也不曾察觉——”
“依据我的推测,陈威要夺位,要杀你,而杜天明要保你,要你嫁入杜家,但你心高气傲,两种结果你都不想看到。最好的结果非赢得山海宗大选可属。”
“所以,那天,我就用了几成力量,狠狠击碎了你的美梦,狠狠地践踏了你的骄傲,我把剑架在你的脖子上。你心神不宁,受了重创,再也抵抗不了妖丹的侵蚀,所以仅仅两日,你就已经卧床不起了。”
沈清反复盘转着妖丹,像欣赏一个绝世宝物。
“真是个阴险又霸道的东西啊,哈哈哈。”沈清发出几声冷笑。
“你没有发现吗?现在这颗珠子离你越近,你便越虚弱。”他讽刺地看着天涯。
天涯已经虚弱得要说不出话了,闻言,她恨自己为什么要收这个走狗,这个贱人的东西,她当初就应该把这个珠子砸个稀巴烂,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拥有的金银珠宝里,没有这种奇物,如果不是因为他那张温润如玉,朗朗少年的脸。
她恨!她恨不得马上扒了眼前这个人的皮!她被这个人渣给利用了!
“这还得感谢杜严的书屋,多亏了里面大量的记载……不然你也不会有今天。我就说嘛,好好的后山,无端地出现一只巫尸,杜家庄的那些老狐狸一个个旁若未闻,呵呵,怎么可能和杜家庄没有关系。”
“你放心,这只巫尸原先就有着三脉的实力,带在你身边,又吸收了这么人气之后,定能给今夜的杜家庄添个热闹。”沈清嘴角不再掩饰那阴冷的笑容,天涯直愣愣地看着他,感觉可怕极了。
“从那天打听到你的背景,再到那天那杜格看你的眼神时,我便已经确定了你就是我的绝棋了。”
“这颗妖丹,只能与死人同化,放心吧,我会给你个痛快。”说罢,他把手放在少女雪白的脖颈上,少女的双脚不断地挣扎着,但这半死不活的状态连个凡人都不如。
沈清用力一扭,少女便断了气。
紧接着,他拿出了离魂丹,放在少女的嘴中。不过片刻,一团幽幽的蓝火从少女体内飞出,沈清的震慑之眼一瞪,强大的精神力碾压下,她那风中残烛的神魂便消散全无。
此时躺在地上的,就只是一个没有神魂的空壳。这是炼化妖丹,让巫尸再生的关键一步。
他从纳戒里拿出几个罐子,里面装满了鲜血,长袖一挥,一群蝴蝶钻进了血罐中,一只一只飞散开来,血液隐秘地滴落在角落里,从此,沿路撒进杜家庄,一直撒到杜天明的宅邸上。
杜天明的生活还算美满,子嗣挺多,还有几个一,二脉,甚至是未开窍的凡人。
这个三脉起步的巫尸,定能送他一个满门抄斩,他回来之后看到此景,道心还能不能稳住就不知道了,应该会掉一个小境界吧。想到这里,沈清不禁笑出了声。
为了这盘棋,他下了不少心思。
但这也仅仅是个开始,因为他还活着。
他啊,错就错在,不该把杜严支走,也不该把杜龙叫下去。但是,如果他不这么做,他又怎么能得到何府,怎么能打压杜严呢?
说到底,还是太贪心了。
深夜的杜家庄静谧无声,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甜美的梦乡,那么宁静,那么美好。
沈清又回到尸体那,将那颗妖丹塞进了天涯的口中,他抬头望着杜家庄,幽深的眼眸里透着阴郁,透着冷漠。
几缕月光透过黑雾洒在他的身上,几息后,只剩几只纷飞的蝴蝶,和一具颤颤巍巍,不断扭动起身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