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安分守己

山海宗秘境分天界和地界。

天界就是上方正式弟子所居住的地方,分为一神殿,四神宫。

地界,则是下方的拟态哑谜之森,生存着一些被处分的记名弟子,下界历练的正式弟子,以及负责观察生态发展的督察弟子。

虽然这哑谜之森是洞天秘境所模拟的,与真正的无法相比,但其已经发展了数千年,当初抓进来的灵草,灵兽,早已发展成了气候。

如今,瘟兽,四大恶兽等凶兽不断浮现,但在对宗门造成什么实质性的破坏之前,山海宗依旧不会干预它们发展。

创立这个秘境的一代老祖,最讲究顺其自然,即便日后那些凶兽有可能会威胁到山海宗,但这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本就与世隔绝,待在秘境里,活得太安逸了,反而会造就弟子的惰性。

就算是场灾难,这也是对宗门质量的考核,这让每一个人在修炼时都不敢懈怠,因为危机是会随时发生的。

地界生存环境艰难,对犯错弟子来说,既起到了惩戒的作用,同时也是对历练弟子独立性的考核。

这个洞天秘境再怎么危险,也比把宗门安插在外面要安全得多。

要是连自家的几只野猫野狗都处理不了,山海宗今后根本就配不上一流宗门的名号。

开宗老祖是这么认为的。

他的理念代代传承,已经度过了漫长的光辉岁月,他的生存方式也不无道理,山海宗如今的确是个实实在在的强盛宗门。

不过,危机有个特征——

那便是极具潜伏性。

地界,明月湖旁的一处悬崖崖洞内。

沈清按照约定,替宋霜雪包扎好了伤口,用自己考核时获得的功勋点,换来了疗伤的灵药。

他慢慢地涂在宋霜雪手脚的伤口处,让她的痛苦减轻。

不过,这只是止痛护筋的,并不会愈合伤口。

沈清的毒药还没炼制出来,在他彻底掌控对方之前,他不会让对方恢复战斗力。

当然,宋霜雪还是有着底牌的。

她可以凭借意念操控匕首,也可以化成一摊血逃遁。

但手脚都动不了,这种伎俩非常徒劳。

当时在密室里,她在赌,赌沈清不会杀她,所以她并没有交出全部的手段。

但她能确定的是,如果她要逃跑,沈清一定有手段把她抓回来,如此心思缜密之人,不可能猜不到她留有后手。

如果她选择反抗,他会拿她怎样呢?

想想此人一路走来的作派,她打了个寒颤。

犹如一条蛰伏的毒蛇,冷血至极。

她很庆幸,沈清当时并没有折磨她,这或许跟她的配合有关。

越是聪明的人,便越喜欢用交易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争斗。

智者,寻利于共也。

但从沈清需要炼毒的举动来看,这毒八成是为了掌控自己的。

“这男人,实在太歹毒卑鄙了。”她闭起眼睛,不禁回想着先前的每一步,她愈发感觉,这一切,都是沈清给她下的圈套。

她本就励志要做自由翱翔,无拘无束的鹰,如今,却被她眼中的“标杆”给束缚在了这里。

她是不甘心的,现在的她,只是暂时寄人篱下罢了。

“他想要血傀儡之术,那便给他罢了。

待在这里,正好也可以摸清他的底细,待我知己知彼,伤势痊愈之时,我再反过来把他杀了,把他炼成我的傀儡,既夺回了主动权,也不算把家族禁术给泄露了出去。”

“至于毒……本姑娘什么毒没见过,作为一个从小就被精心培养的刺客,识毒早已成为日常矣,不论何毒,我都有解药能解,就算身上没有解药,我也能自己去配制。”

“到时候,看看谁是谁的掌中之物。”

她已经想象到沈清跪在她的身前,祈求她用漆黑的长鞭,不断抽打他了。

待到把他炼成血傀儡时,她一定要这么干。

宋霜雪躺在石榻上,身下的被褥暖暖的,让她浮想联翩。

转头去看沈清,对方已经坐在一个石桌前,手中端着一盏温茶,静静打量着她。

他动作端庄,显然是官家出身,慢条斯理雅如女子,像个大家闺秀。

但她太了解对方了,他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渣。

她看着沈清,沈清也一直看着她,这令她不禁面色羞红,转过头去。

只听沈清平静道:

“宋姑娘是个识时务的人,我很乐于与你这样的人打交道,我要外出一段时间,希望你……不要给我带来什么麻烦。”

宋霜雪自然听得出他话里有话。

“我手脚皆废,跑了也是徒劳,无需你多废苦心,我自有自知之明。”

她神色冷冽,别过头去,恢复了她那不近人情的刺客面貌。

“聪明人。”说罢,沈清放下茶杯,三两步便走出洞外,似是有什么急事。

作为一个暗杀者,宋霜雪的耳朵很敏锐,她能感觉到沈清走远了。

离行凶者近的时候,迫于恐惧和压力,人很难去做没把握的事情。

说的直白点,就是不敢赌。

但,当自己的敌人,竟留下她独自一人外出时,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只要随便找到一个看起来善良的人,通知上头,她便能获救了。

她手脚无力,但其乃兵法双修,自身正有一术,可以身化血。

且自己还可以通过精神力操控短刀。

“要不,试试看?”

虽然直觉告诉她,老实待着可能会更好,但她骨子里就是个不羁的性格。

“不行,他的样子……他似乎完全都不担心我会逃跑,他一定还留有什么后手,只要察觉我生出反骨,他必然会惩戒于我。”

她又犹豫了,她的直觉在不断地告诉她,要安分待着。

“跑的话,只要成功,命运就可以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我……”

最终,她化为了一滩红血,从床上流下,开始向外游离。

她的真元只够她维持半个时辰。

她得在这个时间里,找到合适的人求救。

想到这,她后悔了,她应该在他抱着她的时候就开始逃跑的。

密室里封闭过于严密,她化成血也出不去,但他抱着她下来的时候,她完全可以使出这招溜之大吉。

不过,在他眼皮底下逃跑,感觉还是不太妥。

此刻对方丢下自己远走,才是最佳时机。

刚游离出山洞,十几只嗜血的红蝶便扑了过来,疯狂吸食鲜血。

“不好!这沈清果然留了看守!这血乃是我的真元精气所化,被这帮小畜生吸完,我就死定了!”

一念及此,她立刻用意念操控着桌上的那把红色短刀飞来。

短刀一飞为多,挥舞几下便将红蝶杀个干净。

“就这点数量吗?”

虽然感到奇怪,心理不安的预感越来越重,迫于压力,她迅速地逃离了这里。

她没注意到的是,一位身穿白袍的男子,正坐在某座山顶石块上,低头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本来打算在这里待到晚上。

办事只是一个幌子,沈清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

他假意远走,又化为蓝蝶折返了回来,并留了一小批红蝶在洞口。

红蝶对血液极度敏感,只要真元没耗尽,他可以不停召出一批又一批的红蝶将她解决干净。

毕竟她在考核上用过这招化血之术,沈清怎会不提防呢?

为什么就留了一小批?

当然是为了给她一个警告。

如果她愿意回头,沈清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但现在看来,她是铁了心不见棺材不落泪。

很多人都是如此,不论是生活里,还是在情感关系上,明明已经预先看到了危险,明明已经有了征兆,却仍要一错再错,执迷不悟,更可笑的是,他们会把这种莽撞,误认为是一种坚持并自我感动。

成事者,怎能不行事有度?怎能不悬崖勒马?怎能不会及时止损呢?

君子悟于本心,而非谬也。

不一定要错了,才懂得醒悟。

沈清笑了笑,化作蓝蝶跟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