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看车吧。”
今晚苗姐难得守在店里,听她这么一说,明宛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平时看不到李真和阿芥的时候他们都在哪儿。
她就说呢,厨房又挤又忙,厕所味儿那么大,按说没地方藏才对。原来是在门外守着客人的车。
直到明宛趴在这里,才理解他们为什么那么喜欢看车,比起清桌,或是一圈又一圈地收空酒瓶,眼巴巴地希望客人叫住自己加单。这确实完全不用操心。
不过再好的活也不能无懈可击——无聊是头号大敌。
明宛一无聊就喜欢脑补,一脑补,路边路过个谁看着都像贼。
在明宛的紧迫盯人战术下,那例行要投放电车篮的广告传单员,都停下了本欲“作案”的手,默默地绕开这处走。
可惜这样的状态明宛没能保持多久,她很快就开始“钓鱼”了,头一下一下地磕在栏杆上,拼了命都睁不开眼。
漆黑的夜景,昏暗的路灯,加上初夏的夜风……构成了完美夏困的所有条件。
不论明宛如何努力脑补客人丢车以后自己会面临怎样的修罗场,也没法阻止在这猛猛“钓鱼”的自己……进去里边跟人换吧,难得能趁苗姐在偷个闲,真是舍不得。
能咋办,掐大腿呗……
上天却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一会就给她打鸡血了,只是这“鸡血”不如不打……
一位高头大马的客人正东倒西歪地往外走,瞌睡中的明宛被撞门声惊醒,赶紧回身替他拉开玻璃门。
这男客人眯起眼从眼缝儿里仔仔细细睃巡了她一圈,竟是霍然抓住了她的手。
“美女,你好漂亮啊跟我走吧,哥哥会对你好的!”他这口臭糅杂着酒气简直要熏死人!
“先生,我们这里是正经营生!”明宛惊叫道。
铁箍似的手任凭明宛使尽吃奶的力也纹丝不动,醉酒的人更是一顶十的巨力,他拽着她往边上阶梯口走,明宛干脆往地上一蹲,却被他生生拖到楼梯边。
“嗯?怎么,怕我不给钱啊?看不起谁呢?!”
见她不配合,他不满意地吼叫起来,竟是高高扬起了巴掌。
明宛被他攥着躲不开,下意识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痛楚却没有落到她脸上。
明宛颤巍巍地睁开眼,身旁蓦地站了个高个儿,阴影将她完全罩住。
明宛感激地抬头,瞳眸映入那人脸的瞬间,她听到内里传来一阵碎裂般的巨响。
世界仿佛在刹那崩塌重组。
“燕……”
嘭!邦!¥……
重物坠地并带倒一大片电动车的声音乒铃乓啷地传来,震得明宛内里的一切嗡嗡作响。
明宛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从结果回溯刚刚发生的,才确信那不是一个幻觉:
燕恒灿一个背摔就将冰箱般庞大的壮汉给扔了下去……等等,这里是二楼啊!
明宛懵懵地撑在栏杆上,眼眸中映出客人倒在一片电动车里生死不知的场景。
这样的动静也终于压过了清吧里那片嬉笑怒骂,引起了里边的人的注意。
身材轻巧的李真第一个冲了出来,她循着刚刚听到的翻车声探头望去,果然看到下方一片狼藉,甚至躺了个人。
她不禁陡然色变,回身冲明宛厉叱道:
“你搞什么玩意儿!这我们店里的大客户,不会拦着点吗!挣钱你不会,赔钱你倒无师自通!你告诉我这你打算怎么收拾?!”
在她训话的时候,明宛已经冷静下来拨打了120急救电话,将店里的地址报过去了。
跟着出来的是几个客人,他们的神色比店员还慌,显然与倒霉壮汉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怎么回事,我哥们出来抽个烟的功夫,怎么就成这了……你们这看车的人呢?”他们都被
李真见有人急了,突然就不急了,好整以暇地点了点明宛。
“这我们店里的新人,今天她看车,你问她咯。”
见明宛简直是标准的“南方小土豆”模板,娇滴滴的。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甚至声音都忍不住放轻了。“小妹,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我扔下去的?”明宛无辜地眨巴水眸,可怜兮兮地戳了戳自己的脸。
燕恒灿闻言一挑眉,竟然迈开长腿退开一步,站到李真那边去了。
明宛埋怨地瞪他一眼,李真则眯起眼睃巡着身旁蓦地冒出来的帅哥,迷离的眼神倏地一冷:
“不对!我刚刚分明看到是个男人动的手!你谁…?明宛的男人?”
明宛忙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燕恒灿乖巧点头,纤纤长指一指明宛:“你看错了,就是她扔的,我也看到了。”
“胡说,她一个小姑娘哪有这力气?”男人们难以置信地反问。
李真一脸嫌弃,她看出他俩好像在调情了,她可不想作为他们py的一环。
只见她双手环胸,斜眼冷哼道:“明宛,我不管你是怎样,如果店里因为这件事被停业整顿,你打算怎么跟苗姐交代?”
“该怎么怎么,他骚扰我,还成我的错了?刚才他在店门口拉拉扯扯的,你看到了,怎么不见你过来说教呢?”明宛真是受够了。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苗姐姗姗来迟。
“怎么了?”她揉揉眼睛,声音里尤有睡意。
“一位客人喝多了摔下了楼。”明宛愁道。
苗姐霎时美眸圆睁,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
“打过医院电话了?……喂!你们别去动他!骨折不能动的!”见那几个男客关心则乱地想要下楼,苗姐赶紧制止道。
“嗯,我已经叫了救护车,还是站在这里等吧,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路口,救护车一来马上就知道了。”明宛也挽留道。
这当口,李真恶意的眼神却一直凝着燕恒灿。
其实她看到了,只是当着客人的面,她不方便把事情说出来。
毕竟在人家眼中,明宛就是店里的人,明宛的责任就是店里的责任,和明宛撇开关系就是店里想撇下责任。
人家客人才不会跟你分那么清。
等回头她会一五一十地禀报苗姐,让明宛滚蛋的。惹那么大祸,她不配待在这里。
明宛将事情经过委婉地说给了苗姐。
苗姐皱眉:“就算这样,你这也算防卫过当了,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只能全权负责到底。”
明宛叹气:“果然还是报警吧……店里有监控吗?那样事情会更清楚些。”
听明宛提到要报警,几个人面色都变了。
要知道,他们对自己朋友的“秉性”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人家一个小姑娘既然敢作敢为,那必定是有恃无恐。
男人酒后会犯的错无非就那点事,只要没触底,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但闹到看守所就难看了……他们几个都是背着老婆或女友偷溜出来喝酒的,传到家人耳中可不好听。
如是他们忙凑到明宛跟前,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拐弯:
“喝酒误事!回头我们劝他少喝点,这次就放过他吧!”
“是啊!他就是喝多了认错人而已,平时遵纪守法的!你就原谅他一次吧!”
“我们以后还会来光顾的,看在我们都是老主顾的份上,这报警就不必了吧!”
见苗姐表情放软,明宛赶紧插话道:
“不能就这么算了!不是我不相信他,也不是我想为难谁!
“可他毕竟受了伤,又喝了那么多,回头醒来收到那么多车辆索赔的单子,不一定还记得今晚的事,到时候怎么扯得清?
“还是请警察取证调解,做个公证,这样对我们都好。而且这又不是刑事案件,不会留案底的。”明宛的思路很清晰。
一直保持缄默的李真按捺不住了。
“明宛,你不要太过分!这些都是我们的老主顾,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样咄咄逼人,人家以后还敢来吗!”
“那如果他喝断片了,明天不记得这许多,那么多辆车折损的赔款,经理你替他出吗?”明宛好笑道。
“你不要转移话题!这事是你闹出来的,你这就想推锅了?
“你自己待客不周惹了人,还反客为主地让你男人动手,我都看到了!”
李真最终还是没忍住,事到如今她还这么嚣张,那就让她好好解释吧!闯了这么大祸说几句还说不得了!
长得好看了不起啊!她可不是那些臭男人,她不吃这套!
李真转向那几个客人,温声软语道:
“抱歉,她还在试用期,临时工来的!我们现在就开除她!
“至于那些车辆的损耗,我们会从她工资里扣!你们不用管!以后店里还依仗你们呢!”
明宛都懒得理她,反正又不是她发工资,只是看着苗姐煎心难言的模样,她有点不忍心。
再瞥了一眼底下生死不明的客人,她对苗姐诚恳地垂下了头:
“苗姐,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但这事确实要报警。万一,他……醒不过来,该怎么办怎么办。”
苗姐叹声更大了,她面有愧色:“不是这个,而是我们店里就没安监控!报警恐怕也无法还你清白。如果他出了事……”
苗姐担忧的话语未落,明宛态度铿锵地补充道:“不报警,我就是畏罪潜逃,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