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下雨的缘故,已经过了约定时间,而王永迟迟未来。
高闻雁与他东扯西扯的,忽然扯到了楚盈身上。
她才知道,原来楚盈叫小晚,是因为她比一般人的出生时间要晚了半个月。
而她呱呱坠地时,恰逢晚霞漫天,于是家里便叫她“小晚”。
高闻雁打趣道:“我还以为丞相小名是与之相对的‘小早’呢。”
“如此,你们家三兄妹,岂不是‘早中晚’了。”
她哈哈一笑,道:“无妨,反正我不是小中。”
“是了,小晚的骑射,可还要继续?”
楚序心中一番权衡。
骑射不过是与她见面的理由,既然现在他已不需要这个理由,自然是没有理由再折腾她。
她去教小晚,反而没时间理会自己。
在高闻雁看来,他不过是犹豫了一瞬,便听他道:“不必了。”
“为何?”
虽然楚盈学得慢,然而楚序当初将楚盈的仰慕说得那般真切,怎临时不用了?
将前因后果连起来想了想,高闻雁微微睁大了眼睛。
“该不会……”
楚序挪开视线,淡淡道:“小晚出去游玩了,不知何时才回来。”
“当真?”
“自然。待小晚回来,还得辛苦女郎了。”
高闻雁这下打消心中疑虑,爽朗应下:“她不是想在秋猎上惊艳四座吗?可得加紧些让她回来。”
“嗯。”
说话间,王永刚好抵达包厢。
这两间房是经过特殊改造的,有一条暗管,能将顶层的声音传到这里来。
高闻雁好奇:“所有包厢你都能听?”
“女郎也太贪心了。”
意思是只有那一个包厢。
“王永为何会来赴约?”
按理说,丁植不过是一个武平县令,王永不必特地前来赴约。
“丁植威胁他了。”
“什么?”
肯定是楚序做了手脚,否则丁植为王永做事,犯不着威胁王永。
果然,楚序坦荡一笑。
“因为我威胁他了。”
丁植虽受王永庇护,但王永没想过此事会被外人知道,且底下那么多允诺要庇护的人,总会有个万一。
楚序便是先抓了丁植那放在心尖尖的小儿子,再与他谈判。
为了不把兔子逼急,楚序告诉丁植,只需威胁王永出来,两人在浮华楼坐上那么一会儿就可以了。
而在浮华楼里,丁植想说什么都由他。
然而丁植威胁了王永,唯有说出实情,才能保自己一命,他没有别的选择。
高闻雁吃惊:“你便由着丁植将你供出来?”
“丁植不知道是我。”
“但即使他不说,王永眼里,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我。”
所以,王永终归还是会怀疑到他头上了,与丁植说不说实情无关。
“不行。”
高闻雁沉了脸色,快速地思考着。
“不能只有你知道。”
若只有楚序一个人知道,王永反而目标明确,只针对楚序一人即可。
可如果王永发现有第二个人知道,他便会怀疑是否还有第三个、第四个……
如此,他才会自乱阵脚。
可要如何,才能让他以为这不是楚序所为呢?
楚序道:“既然如此,不若散布出去,让大家都知道?”
这样即使王永认定源头是楚序,可有更多人知道已是无法阻止的事实。
“便用童谣罢。”
话一出,楚序不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满脸皆是报复的快意。
“便听女郎的。”
丁植的对话与他们所猜相差无几,不过涕泗横流,求王永饶他,且救他小儿。
“没用的东西!”
随王永愤怒的嗓音落下,是刀剑入肉的声音。
他扔了剑,取出帕子擦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他对下人吩咐道:“处理掉吧。”
“看来武平县只好弃了。”
反正死士的人数现在也够了,加上有楚序盯着,弃了武平县不是什么坏事。
虽然不知道楚序在谋划着什么,既然他来了,就意味着楚序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王永匆匆扫了圈周边,愤怒地一挥袖子,匆匆离去。
包厢里重新回到安静,唯有一些杂音,是王永手下在清理丁植的尸首。
楚序埋头在纸上写着什么,好一会儿,才放下笔。
她探头过去,脸上一喜,忍不住赞道:“不愧是丞相!”
高闻雁喜滋滋地收起纸,打算今晚就行动。
为了不让王永发现端倪,高闻雁提出走密道,从相府再回将军府。
岂料楚序一愣,竟是拒绝了。
“为何?”
虽然浮华楼有暗门,但王永才将将离开,高闻雁始终不放心。
“王永或许已派人盯着相府,女郎不宜出现。”
楚序虽是胡诌的,但听起来也颇有道理。
“那便只好等入夜了。”
这房里有不少书,高闻雁捡了几本来看。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问:“丞相先前找林谦要那经书,这下是找不着了。”
楚序接触林谦后,久久未有其他动静,高闻雁觉得很奇怪,一度只当他是真心要寻经书。
“是啊,谁让林大人辞官了呢。”
林谦辞官离京,只留下一封反乡书,是京城最新的话题。
有人说,他得罪高家,自知仕途无望,于是明哲保身。
亦有人说,他是良心发现,愧对高家女郎,才离京的。
唯有庄王十分痛惜,甚至在酒席间大声讨伐高闻雁。
“儿女私情竟也摆上台面!借着父兄的势,令朝廷白白损失了一个人才!”
其言语犀利,不仅痛批她妇人之仁,违背《女训》,甚至连高夫人都一齐批了去。
说什么,夫君在外征战沙场,她留在京城锦衣玉食,却不能教好女儿。
这是私人宴席的话语,却不知怎么被传了出来,直传到高将军的耳里。
高闻雁想起昨日父亲盛怒的模样,竟还有心情笑出来。
“庄王却气急败坏了。”
楚序递给她一本书,她翻开,是《心经》,教人消除孽障,修身养性的。
可楚序却大逆不道地笑问:“可要小小惩罚一下他?”
便是他这模样,叫高闻雁如何相信他是真的向佛。
“丞相究竟为何接触林谦?”
她渐渐发现,与其不断地猜来猜去,不如直接问他。
楚序对自己做的坏事,向来直言不讳。
可是他一笑,高闻雁便不知道他话中带了几分真假。
“好奇罢了。”
“听闻他是女郎的意中人,我只是好奇,像女郎这样的人,会喜欢怎样的男子。”
高闻雁狐疑道:“说得仿似丞相很了解我似的。”
“小晚常常念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