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当日,高闻雁竟好好地梳妆打扮了一番。
碧喜一边给她挽发,一边问:“小姐,你要去中秋宴?”
“嗯。”
她动作一顿,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发髻已差不多成形,高闻雁指了指匣子里的一支钗子。
“别那支吧。”
那匣子向来装的都是极贵重的首饰,而她所指的,是一支镏金点翠钗。
碧喜还在想,小姐何时有镏金点翠钗了?
她奇道:“奴婢怎不记得有这钗子。”
“向来就有,许是你忘了吧。”
高闻雁既然都这样说了,碧喜当然不会怀疑,只以为是自己记岔了。
可那钗子的样式分明没有见过,且做工远称不上是贵重。
她困惑,却乖巧地将钗子别入发间。
高闻雁走出房门后,大家都暗自惊讶,以为她转了性子。
也不怪他们会如此想,毕竟,高闻雁向来不爱参与这些活动。
“你今夜要赴宴?”
高将军本都替她想好推脱的理由了。
上一世高闻雁便没有去赴宴,也不知有没有错过什么信息。
这世怎么也该走这一遭。
“闲来无事,便一齐去好了。”
银杏的叶子已开始泛黄,地上亦堆积了些许落叶。
高闻溪方从外间回来,见她悠然地坐在银杏树下,捧着一本兵书,看得正入味。
再看高闻雁这身打扮,他便明了了。
“不去浮华楼,改去宫里赴宴了?”
高闻雁从书中抬起头来,瞅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去。
敲了敲她的头,高闻溪道:“怎不理人了还。”
“一看大哥就没好话。”
确实。
他原想拿楚序来挤兑高闻雁的,谁让她总拿芷尧说事。
大家都以为高闻雁去浮华楼是为了林谦,高闻溪可不会这么认为。
结合之前的事一想,高闻溪自然而然地就往楚序身上猜了。
高闻雁忽然放下书,来劲道:“是了!”
她如此好奇的模样,才叫高闻溪警铃大作。
“倚山那边的事可解决了?”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
她耸耸肩,不否认。
虽不知道李菀清为何要找高闻溪帮忙,但高闻雁还是有些忧心。
“若涉及庄王,你可千万别插手。”
倒不是庄王如何难缠,只是高家现在还算不上是安全的,少树敌为妙。
高闻溪早将李太傅那算盘看个透,自然不会去给高家找事。
李菀清找他,是想让高闻溪在今天的中秋宴上,必要时帮她一把。
李太傅定不会放过这个和庄王修复关系的绝佳机会。
然而,话是这么说。
“你又能帮得了什么呢?”
难不成要让李菀清和他扯上关系不成?
那岂不是就更乱了。
“我也不知道。”
高闻溪摊手道:“见机行事吧。”
中秋是大宁最隆重、最热闹的节日之一,每年今日,圣上都会设宴与百官同乐。
人一多起来,说人话,说鬼话的都有,所以高闻雁以往并不爱去。
高夫人也惯着她,总为她寻各自理由开脱。
宴上,许多人见高闻雁来了,都倍感惊讶。
“这便是令千金吧?”
那胖乎乎的夫人笑着,频频打量着高闻雁。
“可不是呢。”
高夫人一边假笑,一边暗暗用手肘怼了高闻雁一下,高闻雁这才回魂。
她方才张望了一圈,并没见到楚序。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话题已绕到了她的婚配问题上。
高夫人怕她听了想起林谦,赶忙寻了个理由走开。
或许是高闻庭特别缠人,高闻雁从小就没有什么闺中密友,大多时候都是与她二哥一起玩的。
而与她相反的,正是李菀清。
她看见李菀清了,与其他世家小姐坐在一道,聊得正欢。
李菀清也瞧见了她,远远地朝她点头问好。
她明明笑得得体,眼里却终究带了一抹忧愁。
高闻雁明知她在愁什么,也只能爱莫能助了。
楚序来得最晚,皇上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招呼了他一齐饮酒。
“这是近日最受欢迎的酒。来!丞相且尝尝。”
一提起这酒,旁边的杨皇后不禁冷了脸色,杨国公更是一抖袖子,扭头就走。
皇上脸色一疆,又招呼王永:“来!将这酒分下去,一齐同乐!”
王永值得勉强笑着。
“是!”
那酒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分发下去。
自此,宴席才算正式开始。
她坐在高夫人身边,与楚序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楚序看着比那日精神多了,丝毫没有病中的模样。
然而高闻雁只敢不经意地瞥过,不能叫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舞女、歌女都把这当成一飞冲天的机会,卯足了劲儿在台上表演。
丝竹声,欢呼声,各种声音将高闻雁包裹着,而她只觉无聊。
此时,已过了大家正襟危坐的时候,有人开始四处走动、攀谈。
楚序身边亦围了好几个人,他一边应着,视线却穿过缝隙,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上。
其实他很早就看见了高闻雁。
她本就身形比一般女子要高挑,又因习武的缘故,她总是站得笔直,在一群女眷中实在令人瞩目。
如此英姿的女子,大宁实在找不出第二人。
有人群遮掩着,高闻雁根本没发觉楚序在看自己。
她托着腮,百无聊赖。
早知道便不来了。
她这瞅瞅,那看看的,终于以一个微妙的角度,撞上了楚序的目光。
楚序压下嘴角的笑意,缓缓举起了杯。
周边人以为丞相敬酒,纷纷也举了起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祝福的话语。
楚序微微仰起头,目光却半分不动,牢牢地锁在她的脸上。
于是高闻雁才知道,那是敬给自己的酒。
她弯了弯唇角,也拿起酒杯,终于尝到了这来之不易的酒。
入口醇厚,带了些辛辣与独特的香气。
可她偏偏觉得有些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