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序说,宋夫人有一个流落在外的胞弟,是她家境贫寒时,父母无奈卖掉的幺弟。
后来,她家中渐渐富裕起来了,一家子就开始去找,奈何苦寻多年,仍未有消息。
宋夫人母亲留下的遗愿,就是找到这个儿子。
而近年来,宋夫人身子忽好忽坏,她寻找这位弟弟的心就愈发急切。
她生怕自己一个撒手人寰,先母的遗愿就再也无法完成。
“所以,丞相的意思是帮宋夫人找回胞弟?”
这么多年过去了,以宋侯的人脉尚且找不着,他们又要如何在短短几天内解决?
然而转念一想,楚序既然提出来,想必是已有了眉目。
果然,只听他微微笑道:“正是。”
“宋夫人的胞弟,在右肩胛骨处有一个胎记,形如牛角。”
而满足年龄,经历,以及胎记的恰好有一人,且正在京城。
高闻雁微微震撼。
原来不是有眉目,而是已经找到了吗?
“在京城何处?”
他虚虚一笑,道:“琴台。”
“琴台?”
那当真是在眼皮子底下了!
为何宋夫人这么多年都未曾找到?
大概知道她的疑惑,楚序耐心为她解释。
“是新来的戏班子。”
原先的那戏班子在京城扎根好几年了,今年年初,那领班的竟突发恶疾走了。
剩下的人群龙无首,各自争着上位,最后谁也不服谁。
于是好好的一个戏班子,慢慢就没落了,自然就散了。
宋夫人的弟弟,跟随着他的戏班子,就这样来到了京城,接替了原来那伙人。
而宋夫人不常看戏,自然一时半会想不到来这查一下。
“那丞相为何会知道?”
既然这戏班才刚来京城没多久,怎就被他查出了?
楚序重新温了水。
他淡淡道:“机缘巧合罢了。”
高闻雁不禁含笑。
真是好一个机缘巧合!
然而,笼络宋夫人终究只是一个下策。
“难道就没法子阻止那童谣吗?”
楚序摇了头。
“嘴在他那,这如何阻止?”
王永既然已经拿来和高家谈判,想必是已经做了万全之策。
无论他们再怎么阻止,那童谣也会通过其他途径散播开来,然后传到圣上耳边。
虽然有舍,但赢面却稳稳在他们这边。
一旦宋夫人咬定没见过并蒂莲,他们再把童谣之事放到王永身上。
那王永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谋害高家不成,反而要落个诬陷朝廷命官的罪名。
高闻雁敲了两下桌子,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那便这样吧。”
她话题一转,又问:“那另一批刺客,丞相可有头绪?”
“自然。”
楚序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
“女郎错漏了一个消息。”
“什么?”
“皇上因那酒的缘故,失手打了杨皇后,惹得杨国公大为不悦。”
高闻雁忽然想起那日高将军说的话。
彼时高将军只觉得好笑,杨国公早朝时竟句句皆带了刺,却不知其中原委。
虽然她和高闻溪合谋,往酒里放了药,然而那药量微小,若不贪饮便也无事。
纵使算准了皇上会贪杯,却不想他竟酗酒得如此凶猛,以致于失了理智,扬言废后。
无怪乎中秋宴上,皇上要将这酒分给众臣了,原来是要亡羊补牢,令皇后消气。
“是庄王!”
一旦理清了来龙去脉,她很快就推断出了幕后黑手。
或者说:“还有李太傅!”
太子虽急,然而若真的要反,现在必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
杨皇后才刚与皇上发生矛盾,这边就有刺客过来,实在太过于显眼。
然而庄王却无所谓,只要圣上对太子党有所怀疑,对他们而言就是好事。
他们既然能走出这一步,就不怕圣上去查。
也就是说,这是算准了不会查到自己头上,才敢动的手。
“这可不行啊。”
高闻雁皱了眉头。
这事由她父亲去查,这查不出来,可不是好事。
“无妨的。”
楚序道:“庄王他们不希望被查出,所以若真被查了,定会有人落罪。”
即使是替罪羊,可高将军亦是可以交差了。
高闻雁思索片刻,笑了笑。
高家既然要当这个判官,那操作的空间也是大的。
“那么,现在这个罪,是落在谁身上更好呢?”
太子?还是庄王?
然而楚序有不同的意见,他希望这两人能继续斗下去。
是了,高闻雁这才想起来。
楚序是想当那个渔翁的。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从私心上,高闻雁当然是更想端了庄王的。
一是庄王因林谦的事,已对高家心怀不满,她不想留着这么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二来,太子与高家并没有什么冲突,他虽然昏庸,可庄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林倚山了。
庄王没落了,李太傅自然不会再想与庄王联姻,李菀清也得以恢复自由。
仿似看透她所有想法一般,楚序冷笑一声。
“女郎真是为林将军着想。”
“应当的。”
话刚出口,高闻雁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这是醋了。
于是高闻雁不禁愣住,若换平日,她高低要戏弄一番楚序。
然而现下被种种事缠着,她也没了这个心情,于是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
两人沉默着,还是楚序逐了客。
“想必接下来女郎有的忙的。”
“便不送了。”
她微微扬起下巴,淡淡道:“嗯。”
他说得不假,高闻雁却不知为何心中也堵了一口气。
她直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密道。
走了十来米,高闻雁不禁回头。
那门依旧没有关上,还可以看见他端坐的背影,清清冷冷的,遗世独立。
楚序依旧坐在茶台上,煮了茶,又缓缓倒掉。
如此反复。
高闻雁张了张口,想唤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悠悠叹了口气,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