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盈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趣。
每回都是她与高闻雁在闲聊,楚序便坐在一侧默默饮茶。
这样一来,楚盈就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告辞。
万一这两人没话说怎么办?
听闻楚序近期常常喜欢待在阁楼,且一待就是好久。
于是她提议道:“我前两日作了一幅画,女郎可有兴趣?”
倒不是那画有多特别,只是这样一来,楚序便不必应酬了。
为了还给哥哥一片清净的地方,她认为自己很是贴心。
她朝楚序眨眨眼,却见楚序略微冷下了脸。
楚盈一头雾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自然是好啊。你画了什么呀?”
高闻雁不禁打趣:“莫不是万马奔腾?”
“可别笑话我了。”
“是府中新开的桂花。”
她这般一说,高闻雁脑中忽然想起了什么,登时站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就不打扰丞相了。”
她说着就要去打开密道,却突然被楚序扯住。
手指还是一贯的冰凉,握着手腕的力度不大,却叫高闻雁瞬间冷静了下来。
楚盈睁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惊讶。
就听楚序道:“小晚,你先回去。”
“不是,你……”
你怎么随便抓人家姑娘的手?
话还未说完,便又听得一声“出去”。
这是楚序不悦前的征兆,楚盈只得乖乖闭上嘴,与高闻雁告别。
临走前,她又偷瞄了一眼。
楚序竟还没有放开人家。
就算他是丞相,也得讲礼呀!
今晚要好好跟哥哥说一下这些礼仪才行。
楚盈如是想。
这边楚序拉着高闻雁重新坐下。
他温声问:“怎么了?”
如此柔和的调子,却让高闻雁莫名心安。
“画师。”
“我算漏了一个画师。”
那画师不仅亲眼看见了那并蒂莲,还画过。
若王永找到他作证,不仅高家,连宋姨母也会被定下欺君大罪。
这可就非常棘手了。
她心中一时六神无主。
莫非这段时间没有童谣传出,就是在找画师?
王永会不会已经找到画师了?
“没事的。”
楚序递给她一杯茶水。
“或许可以告诉我,我令知言派人一齐去找。”
末了,他又加上一句。
“女郎知道的,我们很擅长找人。”
也是,毕竟宋姨母的弟弟都让他找着了。
他这般自夸也不无道理。
然而,高闻雁还是犹豫了。
“待我想一想。”
闻言,楚序自嘲般笑了笑,嘴上却道:“嗯,女郎慢慢想。”
他继续煮茶,仿佛毫不在意。
“关于那画师,我亦不是很了解。”
她推辞道:“我需得问问家人。”
“嗯,自然。”
楚序撇过头,掩住了所有情绪,好别叫失落过于明显。
日光斜斜落入房内,在桌案上留下长长的光线。
而他们,分坐两端。
高闻雁没去看他,心中却微微震动。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两人隔得好远。
可是,分明都已经那么靠近了。
远的又是什么?
“那我便先告辞了。”
与她的落荒而逃相比,楚序安静得就像一片落地的秋叶。
在阳光下,无声控诉。
进了密道后,高闻雁反而走得慢了。
幽长的密道,没有光,也没有人陪她。
她只能按着事先得知的路线,一路走,一路走,直到看见曙光。
她到底还是不相信楚序。
高闻雁原以为自己是信任他的,可真到了危急关头,内心却出卖了她。
一路走到尽头,终于得以离开密道。
日光再次照在她的脸上,暖暖的,是和他的手完全不一样的温度。
可是,高闻雁不理解。
明明是潜意识的选择,为什么心情却那么难受?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于是高闻雁加快了脚步,赶回家中。
高夫人正要小憩,又被她抓了起来,询问那画师的行踪。
“我哪里知道?”
“江先生来去无踪,讲究的是缘分!”
她问:“那你又如何将他请到我们府里的?”
高夫人昵她:“所以说是缘分。”
说着,她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
“哦,好似是你二哥告诉我的。”
然后高夫人才以高家主母身份去请的江先生。
于是高闻雁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杏花楼。
如此折腾了好一番,她才终于将这江流先生的信息摸全。
他和那温子书是一路子的,最爱山水,一边走一边作画。
若遇到有缘人,便会在那多停留几天。
上一次的有缘人正是高闻庭。
然而,高闻庭说自京城一别后,江流便南下江南了,后面也没了他的消息。
高闻雁便放心了。
既然如此难寻,反而是好事。
王永即使知道了江流的存在,也不一定比他们领先多少。
她在城楼找到了高闻溪,让他也增派人手,一齐去寻。
“若人已经和王永接触过了。”
她微微一顿,道:“便直接杀掉。”
话音一落,她不自觉地低头看了眼双手。
高闻雁觉得好笑。
为求自保,自己和那些滥杀无辜的人,到底没有两样。
忽然脑袋被高闻溪敲了敲。
“你知道上过战场,和没上过战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她想了片刻,不确定道:“经验?”
“不。”
“是心的软硬。”
如果心慈手软,放过一个你认为无辜的人,死的或许是更多的人。
在战争时刻,没有所为的无辜,还是不无辜。
也没办法一一权衡,对方的士兵究竟无辜与否。
被我方抓来当人质的皇子,又无辜与否。
“立场不同,就会有伤亡。”
“所以,我们只要胜利就好了。”
只有取得了胜利,你才能掌握“不滥杀无辜”的主动权。
否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