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行才将将回府,还没吃两口饭,又被楚序叫去。
为了那童谣,他已经忙了好一段时间了,起早贪黑的。
见到楚序,他亦顾不得礼仪,当面松松垮垮地就坐了下来。
“公子何事?”
“问问那童谣,源头可是找着了?”
他摇头,道:“未曾,那人狡猾得很。”
“不过,我倒是有一个猜想。如此难寻,我总觉得是宫里的人。”
楚序亦认可他的想法。
“你仔细盯着,宫里那边我来找。”
见知行脸色疲倦,楚序默了一瞬,淡淡道:“辛苦了。”
知行一顿,忍了忍,终究没忍住,问:“当真要为高家女郎至此?”
话音刚落,知言正好端着鸡汤进来。
“哥想必累坏了,早些去休息罢。”
楚序淡淡地看了一眼知言,不再出声。
知行一愣,见知言目不斜视的,便讪讪告辞。
“鸡汤已经遣人送到你屋子里了。”
知言又补了一句。
“嗯,知道了。”
待知行一走,楚序便半笑道:“你倒是很及时。”
知言缓缓一笑:“我瞅着公子就要不高兴了。”
“一边是亲哥哥,一边是宛如亲生哥哥,我可不愿见你们闹矛盾。”
楚序不禁失笑。
“连知行都看出来了,我当真这般明显?”
“并不是公子明显。公子无意瞒着我们几个罢了。”
“你倒是会说话的。”
“那应该是像了公子吧。”
知行从不否认他像楚序。
他们兄弟俩一文一武,皆是像了楚序,毕竟也算是他一手拉扯长大的。
鸡汤还热乎着,香味便扑鼻而来。
楚序的身子虽有好转,知言到底不放心,还是每日亲自制定他的饮食。
“你的呢?”
“我已经喝过了。”
他们素来是一齐用餐的。
再贫穷的时候,楚序在衣食住行上也从不会将他们区别对待,楚盈有的,他们亦会有。
即便是楚序贵为丞相后,这一点亦没有变过。
只不过今日知行回来得晚了,便没有等他。
楚序只喝了半碗,就放下了。
“不行,公子得喝完。”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要来的配方,精心熬制了三小时而成的极品。
“你现在倒是开始来管我了。”
“为公子好,便不算管。”
知言将碗又递回他的手里。
“公子也体会一下,我被你抓着识字时的心情罢。”
楚序还欲说他,忽闻一阵铜币声响。
两长一短一长。
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知言笑道:“公子喝完快去罢。”
“让知行多喝些吧。”
他将碗再度放下,匆匆披了外袍就出了门。
“真好啊。”
看楚序背影逐渐缩小,知言不禁感慨。
那香囊挂了那般多年,他们公子终于可以靠近那个女郎了。
知言其实并不知道香囊背后的故事,最早时,甚至连那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
否则也不会傻乎乎地告诉温子书了。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他也渐渐明了。
能被楚序如此贴身珍藏的,定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了。
楚序是个认定了便不回头的性子。
就像他选择将知言和知行带回家中,便会视他们为家人一样。
于是,当高闻雁频繁出现在他们的世界时,知言便知道,楚序找到那人了。
此时,若楚序看到知言欣慰的眼神,八成是要想着法子讨回主场的。
然而,现下他想不了那么多。
走着走着,他脚步忽然一顿,缓了下来。
自己这般心急是作甚?
又上赶着碰一鼻子灰吗?
于是,密道打开时,高闻雁见到了一个冷脸。
她便知道了,这小心眼的丞相还没消气呢。
不过,她今日是诚心来求和的。
她嘿嘿一笑,从楚序身边溜了进来。
楚序毫不留情地冷言道:“女郎这是又有新结论了?”
“闻雁愚钝。”
“那女郎来这是做什么?”
好在高闻雁是个脸皮厚的,她佯装惊讶。
“自然是来讨口茶喝。”
浮华楼的那般多茶,女郎何苦上这来讨?
话到嘴边,楚序又咽了下去。
于是,取茶、烧水、温具……
“丞相平日里喜欢喝什么茶?”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楚序手中动作不免一滞。
高闻雁也不是没问过关于他的事情,只是那些从来无关乎他个人喜好。
也只是一瞬,他就反应了过来,继续摆弄着茶具。
他眼也不抬,只淡淡道答应。
“我并没有那么喜欢饮茶。”
果然如此!
高闻雁托着脸,身子又往前倾了倾。
“那丞相为何总在饮茶?”
她每次见楚序,他分明都是在喝茶。
“明面上总要有一个爱好,才是好的。”
于是让人误以为他爱茶。
偶尔又制造些假象,让人拿捏不准他的喜好,自然难以投其所好。
“那丞相的真正喜好呢?是什么?”
“我没有喜好。”
高闻雁想说他骗人,可是看他这副样子,又不似在说谎。
“为何没有喜欢的事?”
“何必要有?”
他向来不喜欢那种,为了什么深陷其中的感觉。
所以,将自己的情感与事物抽离出来,是楚序一直以来的宗旨。
偏偏在高闻雁这里,他感觉到了失控。
可明明之前那么多年里,他都做得很好。
谁知一旦靠近了,便忍不住再靠近一点,再接触多一点。
一步一步,沉溺至今。
直到现在,所有都渐渐地偏离了轨道,而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自上次高闻雁离去后,楚序忽然觉得,或许她是对的。
他也该整理一下了。
然而,高闻雁又来了。
像没事人一样,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笑嘻嘻地朝他讨一杯,她向来不喜欢喝的茶。
所以,何必要有?
喜欢这种事,他尝过十一年,年年皆是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