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而坐,却相互无言。
天色昏暗,雪也愈下愈大,落在楚序银白色的头发上,他便像是雪中的谪仙,不染俗尘。
许是看出高闻雁定不会解释什么,楚序率先妥协。
“不要告诉我,你已经拿定了主意。”
高闻雁朝他看去,露出点点笑意,是在笑他明知故问。
所想得到证实,楚序的心蓦然一颤,眼里的光一点点被敲碎,落入黑暗。
“不要去。”
他艰难开口,可高闻雁还是看见了楚序眼中的痛楚,于是她只能将心中的涩意藏得更深。
心中被堵得密不透风,高闻雁压抑了一下午,生怕自己在这一刻破功。
她蓦地起身,却被楚序拉住了袖口。
分明身体已近痊愈,可他的脸色却比病中以往都要苍白,仿似下一刻便会碎开。
楚序轻轻拽着她的袖子,低声哀求:“别去。”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她的袖口,力度那样轻,只要高闻雁愿意,不过抬手间便能抽出,可她却像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心仿佛被一片片割开,除了痛,还是痛。
他是不可一世的相爷,是性情冷淡的权谋家,不该这样求她。
“不要去。”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却连尾调都染上了哀色。
高闻雁狠下心,回身看他,凉薄道:“我放过了你,高家才会陷入危机。”
既然高家人做不出陷害忠良之事,那现在有另一条路可选,高闻雁为何要拒绝?
只要她入了后宫,圣上自然会把高家当做自己人。
自古以来,大臣们便是用自己的女儿来表达衷心的,若能换圣上心安,能保高家一世平安,她为何不可以牺牲自己?
“即使不是圣上,我也会嫁给别的人的。”
楚序忽然轻轻笑出了声。
袖口一轻,是他松开了手。
“嗯,我明白了。”
他徒然起身,抖落了一身的白雪。
“女郎早些歇息。”
高闻雁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人的背影入了房内,又合上了门,不曾再看她一眼。
她深深地呼了口气,抬手抹去脸上忽染的湿意。
她坚信,这是最好的方法。
事到如今,无论是她,还是楚序,都应该已经意识到了,那不可抗力的是什么。
是天子的猜忌,是九五之尊的脸面。
所以线索一断再断,所以扳指可以轻而易举地被放进御赐之物。
所以即使楚序提出可以护家人周全,林谦宁愿选择一人死去,也不敢与楚序联手。
因为林谦背叛高家,由始至终,领的都是圣命。
圣命不可违,亲人忠义两难全。
这一世,她拼命想要挽回,排除了一个又一个的危机,可源头从来不在这。
只要圣意再起,所有都是徒劳。
可笑的是,她唯一博得的转机,竟然要用杀掉楚序来替换。
只是当时她仍未勘破到这一层,否则,高闻雁只怕会愈发动摇。
比起楚序,高闻雁到底更爱她的家人。
可笑的是,那一刻她竟觉得自己和林谦也没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