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隔间外的惊呼声,罗卫等人第一时间就冲出了隔间,但是他们看到的,只有捂着胸口缓缓倒下的徐承风,和一道纵身跃出酒楼的紫色身影。
“是她!”罗卫低喝一声,抬脚想追。
陈羽却伸手拉住了罗卫,轻声说道:“如果真的是她,你就算追上了,又有何用,难道还真把人抓回来?”
罗卫一滞,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顿时有些丧气,不过很快就骂了一句:“悍妇,真是报仇不隔夜,这种档口就不能消停点。”
此时,徐承风已经缓缓倒下,胸口的那个刀柄是那样的扎眼,在木地板上流淌的鲜血是那么刺目。
三楼的食客们,终于明白那个跳出酒楼的紫衣女子做了什么,原本的咒骂和惊呼瞬间就变了味儿。
“杀人了!救命啊!”之类的惊叫声夹杂着各种物品翻倒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一群人乱作一团,纷纷跑向那并不宽敞的楼梯。
陈羽看着混乱的场景,没有说话,眼前这一切,既意外又不意外。
他打了徐承风,从没想过那个挨了窑姐一枕头都要报复的蠢货会对自己一笑泯恩仇。
若是让这家伙活着回去,等自己去了郡城,谁知道对方又会如何作妖,毕竟人家的老爹是五品监军。
他盘算过要如何才能除掉这个祸患,之前他将柳青和宋莹莹的死因告诉周雅,就期待过这一刻。
而周雅,确实没让他失望,但是他真没想到,徐承风刚刚离开秦虎身侧,就会遇刺,看来这女人应该是一直在尾随,寻找着机会。
稍慢一步跑出来的秦婉三人,没看到紫影,却听到罗卫的怒骂,她透过纷乱的人群,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俏脸瞬间变得严肃,冷声问道:“你们说的悍妇,是那个女人?”
陈羽没想到一直没个正形的秦婉竟然如此认真,心想这徐承风是被土匪所杀,武陵王府何必如此在意,不过他还是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秦婉柳眉微蹙,脸色十分不爽,小声嘀咕着:“真麻烦,该死不死的东西,非要跟到这里来作死,现在真的死了。”
看到对方这个样子,陈羽还是挺好奇的,不过想了想,他没有问,这应该牵扯到军队内部的一些隐秘,还有武陵王府和监军之间的关系。
他挥手让好奇观望的吕阳和车小小站到一边,看向脸色有些烦闷的罗卫,问道:“总领,这事让衙门处理?”
“有些麻烦。”罗卫回道:“那个女人的身份暂时还是需要保密的,若是暴露,必定会引出事端。”
陈羽嗯了一声,这件事若是交给衙门,确实是件麻烦事。
衙门做事总是喜欢到处贴告示,万一真让他们查出来这个杀手是消失多年的周雅,一定会广而告之,而韩玉林也在固县,这种局面,势必引人遐想。
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猜测,这两个重要人物同时出现,肯定是因为固县出现了什么大事,或者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旦事情发展到那样的局面,会产生多少不可预知的麻烦,实在不好估测。
犹豫了片刻,陈羽开口问道:“那我们把案子接过来?”
罗卫却摇了摇头,指了指秦婉,说道:“秦虎与徐承风可是‘兄弟’,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明面上都会承认这个关系,一旦我们接了案子,秦虎必须对我们施压,而且必须从我们这里讨一个说法,这件事,得看他们兄妹怎么想。”
陈羽呼了一口气,这对兄妹,真是戏精上身。
“切,你以为我与大兄乐意跟个蠢货在一起。”秦婉撇了撇嘴,发了句牢骚,想了一会,她又开口说道:“你们把案子接了吧,我现在就回去与大兄商量,都是自家人,我们武陵王府肯定得配合你们。”说罢,便匆匆离去。
望着秦婉的背影,陈羽觉得大楚这个国家,不仅巡狩司的差事不好干,看来当个王爷也挺难的,他顺口问道:“武陵王府有必要这么重视一个徐承风吗?”
罗卫想了想,淡淡说道:“重视倒是谈不上,监军在大楚的五营二军之中地位都很尴尬,不过这是宰相大人提出的新政,皇上很重视,也很支持。而且大楚的江山,几乎都是武陵王打下来的,所以不论如何,这项新政都不能在西川郡这里最先出问题。”
又是个功高盖主的故事,陈羽也不再多问。
在他的记忆中,历史,总是有着惊人的雷同,纵观各朝各代,这种故事太多,而故事的主角,得善终的不多。
想了一会,感觉这个问题太过沉重,陈羽晃了晃脑袋,却再次想起了于豪,他转头对罗卫说道:“我突然觉得,咱们还是把于豪弄回巡狩司吧,周雅这女人做事有些不计后果,把咱们的重要货物一直放在县衙大牢,我心里始终感到不安。”
经陈羽这么一说,罗卫觉得很有道理,回道:“那我去把人带回来,你在这里善后吧。”说罢,转身离去。
三楼已经一片狼藉,四处都是翻倒的桌椅,精美的屏风几乎没几个还是完整的,满地都是破碎的碗碟和酒水菜肴。
木地板上湿漉漉,滑腻腻的,罗卫离去之后,吕阳和车小小一边朝着徐承风尸体的位置走,一边顺脚踢开了行进路上碍事的东西,嘴里还喊着太浪费了。
陈羽跟在二人身后,心里惦记着罗卫到底能不能把于豪带回来。
不过几人还未走到尸体跟前,就听到之前徐承风所处的隔间之中,竟然还有动静,只不过被歪倒的屏风遮住了视线,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陈羽走了过去,掀开了屏风,才看到李清澜还坐在座位上喝着酒,而福伯,脸色有些不自然,束手站在一侧,至于年轻仆人,不知所踪。
陈羽哑然失笑,这个娘们儿,果然是个另类,坐在死人旁边喝酒,他顺口就揶揄了一句:“县令家的女公子果然不凡。”
李清澜还是那副醉眼迷离的样子,瞥了一眼陈羽三人,那眼神,略有嗔怪,她轻声说道:“本公子难得出门,自然得好好饮上几杯,不过经大人提醒,再待在这里,确实不合适,这便走吧。”说着,她颇有些豪爽之气,仰头喝干了碗中的酒,丢下酒碗站起,似是坐久了不太舒服,当着众人的面又伸了个懒腰,展示了一番傲人的曲线之后,才向隔间外走去。
陈羽让开了通道,心想这女子样貌身材俱佳,虽然穿着素雅,却难掩风情,伸个懒腰都散发着媚态,光看在外,也难怪有男人围着。
只是行为不像个正常人。
待人经过身侧,他开口说道:“今日出了命案,恐怕近几日还需要女公子配合查案。”
李清澜毕竟与徐承风同桌吃饭,这句话是必要的程序,陈羽只是顺口说一嘴,不过这个案子既然要作假,自然不会有什么调查。
可李清澜却突然转过头,冲着陈羽露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若是你这位俊俏的小郎君来查,本公子很乐意配合。”说罢,再次嫣然一笑,踏着莲步,缓缓向楼梯走去。
陈羽愣了一下,他觉得李清澜这人,好古怪
天上的浊云似乎更密了,随时都要下雨的感觉,固安大街上,行人都在匆匆往家赶。
李清澜与福伯已经远离了望松楼,向着家的方向缓缓走着,二人脸上都很平静,似乎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走着走着,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了,跟在后面的福伯突然说道:“女公子出门在外,还是需要矜持一些。”
“福伯,你管的是否太宽了,我可是与阿爷说好的,夫婿我自己找个如意的,实在找不到,再听他的安排。”李清澜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不过眼神中多少有点失望。
“徐承风死了,恐怕暂时没有适合的人选了,女公子还是听老爷的话,暂时安生一些吧,家里最近不太平。”
李清澜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看上去很是恭敬的福伯,淡淡说道:“哎,这徐承风,怎么说死就死了,福伯,你说郡守府里有合适的人选吗?”
不过福伯并没有回话,她似是有些迷茫,沉默了片刻,转身向县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