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这种代步工具,在马匹金贵的西川郡,是武陵王府独有。
隔着老远,守在苏家门前的一个下人就看到了缓缓驶来的马车,赶忙转身跑回院内,没一会,一位穿着丝质锦袍的年轻人从门内跑了出来,又跑下石阶,整理了一下仪容,便一脸恭敬的站在路边。
这年轻人是苏炳烛的长子,苏玉润,年过二十的他已经开始参与打理苏家的生意,为人持重,也很细心。
马车越来越近,门前的一众大家族子弟也知道来的是武陵王府家的公子们,纷纷停止交谈,静立等待。
……
马车停稳,秦婉便钻出车厢跳了下来,对于她一身男装打扮,周边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紧接着,秦墨与陈羽也从车厢中钻了出来。
秦家三位公子,秦婉喜欢热闹,经常会参与各家聚会,相比之下,秦墨参加的次数就少了许多,而秦虎,自然是从来不参加。
苏玉润一看这次聚会秦墨与秦婉同时出现,恭敬行礼后就快走几步到了近前,笑着说道:“墨公子与婉公子驾临,我苏府真是蓬荜生辉。”说罢,又转身看向暗探打扮,还带着面具的陈羽,同样热情的说道:“也欢迎这位仁兄到来。”神色间没有丝毫怠慢。
不过待看清那副面具的时候,心中微微一颤,他认得这种面具,急忙又行了一礼。
这个反应让陈羽颇为满意,脸上这个面具,有人认识最好,特别是苏家人,省的他再解释,他回了一礼,淡淡说道:“在下冬耳,不过是好奇西川大族的聚会是何种样子,不请自来,倒是有些失礼。”
此话一出,苏玉润笑意更盛,赶忙与三人又客套了几句,然后便引着路往府内走去。
苏家宅子与武陵王府的布局差别不小,可能是经常要开办聚会的缘故,单独隔出一个偏院做了花园。
花园中小桥流水,草木扶疏,不出意外,男女宾客果然是分坐小桥两端的廊亭之中。
虽说离得不远,不过在素白的纱幔和满地的红绿遮掩下,还是多了些朦胧的感觉,令人看不真切。
苏玉润显然很清楚秦婉的习惯,直接引着三人到了男宾所在的一边,入座之后,招来下人,细致的安排着,将原本几上的酒水茶点全部换了。
陈羽没有在意这些差别对待的小细节,向湖对岸望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李清澜的身影,又向四周望了望,也没有看到苏玉谷。
想想聚会还未开始,也不着急,便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廊亭中的其他人。
只见那些原本还随意交谈的大家族子弟们,在看到秦家兄妹入座之后,言谈举止之间都正式了许多,交流的话题也少了闲话。
近些日子正直《道德经》传播,很快,耳边就全是些与之相关的言论,只不过这些言论,对这本巨著的深层含义,理解实在浅薄,甚至有些人对其中本意,都说的似是而非。
陈羽对说文论道这种事本就没有兴趣,况且身边还是一群完全没读懂《道德经》却偏偏要高谈阔论的家伙,就更加没有兴趣了。
所以待酒水茶点上桌,他就自顾自的倒上酒水,小口抿着,时不时回应一下苏玉润的客套,目光却一直注意着桥对岸,有些好奇李清澜为何还不出现。
苏府的客房之中,只有二人对坐。
李清澜眼圈泛红,坐在桌前一脸哀怨,似是受了什么大委屈一般。
对面的苏玉谷看在眼中,一脸焦急,柔声问着:“清澜妹妹,到底怎么,你说出来啊,你这是要把人急死啊。”
李清澜抬起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滑落,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随后抱着头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苏玉谷见状更是焦急,但面前的佳人已经哭成了泪人儿,他也不知如何是好,站起身在屋中走来走去。
过了一阵,李清澜才抬起头,抹了抹眼角的泪珠,断断续续的说道:“阿爷让我下月初就嫁给我那不成器的表兄,可如何是好?”
正急得乱转的苏玉谷闻言身子一颤,旋即脸色一沉,他追求李清澜有年头了,直到上次去固县,才感觉到对方似被自己打动。
刚要做些什么,却听闻如此消息,一时间竟有些失态,他深呼了一口气,尽量平缓的问道:“妹妹可愿嫁?”
“我自然不愿可阿爷逼着我嫁。”
李清澜低头啜泣,久久不语,委屈的模样直让苏玉谷看得心疼不已,骤闻对方不愿嫁,心中虽喜,却又不知自己该如何做,焦躁的又在屋里转了几圈,他才开口问道:“妹妹可有想法,若是需要为兄援手,定不含糊。”
“我”李清澜含着泪花的眼神闪动,一阵犹豫之后,说道:“我想离开家躲躲”
苏玉谷闻言一愣,若是男方已经三媒六聘,逃婚可就触犯了律法,至少也是仗刑,他赶忙开口道:“妹妹莫急,定然还有办法,若是若是”
看到苏玉谷已经有些急了,李清澜心头一喜,却依旧保持着哀怨的样子,丧气的说道:“若是什么,若是逼着我嫁了不喜欢的人,不如死了算了”
“使不得!”寻死觅活的话一出口,苏玉谷大急,回到桌前坐在了对面,又道:“我倾慕妹妹已久,若是”
李清澜黯淡的眼神中出现了光彩,颤声道:“苏郎说的可是真的?”
这一声苏郎让苏玉谷脑中一空,下意识的点头应道:“当然是真的,我这就去求阿爷,明日就送聘礼去妹妹家。”
李清澜擦干了眼泪,脸上有了笑意,看了苏玉谷一会,笑意又变作了娇羞,犹犹豫豫的身手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好的纸,递了过去,说道:“苏郎,这是我来之前写的诗。”
苏玉谷接过留有余温的纸张,展开一看,隽秀的文字跃于眼前,其内容令他心中狂喜。
细细的反复看了两边之后,他站起身激动的说道:“我这就去聚会上所有人都看看,到时候阿爷一定不会再拒绝!”说完就转身跑出客房。
待人走了,李清澜的脸色恢复平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补了些脂粉,整了整妆容,看了看又恢复娇艳的面庞,啐了一口:“妈的,让老娘费劲演了这么久才反应过来,真是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