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楚的文人都认为诗不如赋,不过,对于一些从未想过争取举荐名额的大家族子弟来说,他们更喜欢叙情叙景的诗词。
借以表达情怀、感触和对某个女子的喜爱。
特别是在聚会这种场合,若是自己的诗词传到小桥对面,获得了回应,得到了倾慕之人的只言片语,那便是一桩美谈。
对于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女,这是一件令人向往的事。
苏玉谷拿着情诗一路小跑,很快到了廊亭,站在了中间最显眼的位置,他咧嘴憨笑,满面春风的样子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谷公子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竟如此开心?”
“怕不是收到哪家小女娘的情诗了吧?”
“谷公子对李家的女公子可是情有独钟,只可惜郎有情妹无意啊”
四周几个与之关系不错的大家族子弟出言调侃了几句,不过苏玉谷听过之后,脸上笑意更浓,抬手拿起情书晃了晃,得意的说道:“清澜妹妹写给我的诗。”
此话一出,廊亭中变得安静,在聚会上,女子送男子一首诗,那只可能是情诗。
一众看热闹的人表情各异,有羡慕的,有惊讶的,有好奇的,也有低着头不知想什么的。
而陈羽,就是好奇的人之一。
苏玉润不久前起身离开,去布置一些聚会开始后必要的准备,身边没了外人,也就没了顾忌,陈羽正与秦家兄妹先聊着聚会上经常会发生的一些趣事,结果聊着聊着,让他久等的苏玉谷出现了,“趣事”也随着发生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小桥对面,李清澜还是没有出现,又转头看向苏玉谷,感觉此时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很意外,也很滑稽。
那个女人竟然真的要勾搭苏家人,并不只是在李万里面前随口说说,而看苏玉谷这幅样子,显然已经中招了。
他不禁好奇李清澜前世到底是做什么的,也好奇对方到底打算对苏家做什么。
场面经过短暂的安静,大部分人都回过了味儿,一个平日里与苏玉谷亲近的蓝衫青年笑着说道:“清澜妹妹文才不凡,想必给谷公子写的东西定然不是些俗语,不如让大家都看看,到底纸上写得什么?”
“哈哈!”苏玉谷大笑两声,说道:“清澜妹妹的文才岂止是不凡,在座之中怕是没人比的上。”
他这么一说,原本议论的人更加好奇,纷纷围了过去,最先说话的蓝衫青年直接从苏玉谷手中拿过情诗,念了出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住,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诗一出口,陈羽就感到一阵无语,李清澜抄诗的行为在意料之中,在一个诗词匮乏的时代,不做几次这样的事,那真是糟践了两世为人的经历。
只不过,这诗抄的好没水平,明明有那么多耳熟能详的情诗,为何偏偏抄了这一首。
他看了看一身灰色袍衫的苏玉谷,又扫视了一圈场中众人。
虽然大多数人都在品味诗中含义,不过有几人的脸色却变得古怪,特别是秦婉,一副就要笑出来的样子。
见状,心中有了猜测,也想到了一个值得一试的计划。
“好诗!”
陈羽转过头,抢在众人开口前,率先点评道:“寥寥数字,就将心境和思念之情表现的淋漓尽致,以‘纵我’和‘子宁’对举,急盼之情中不无矜持之态,字少却意多,令人生出遐想,‘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更是将情谊表达到了极致。”
说到这里,有人附和叫好,有人低头思索,诗中所含的意境,似乎感染了不少人。
他看着洋溢着幸福微笑的苏玉谷,又轻声说道:“想必这位朋友穿青衫的时候,一定给那位李家女娘留下过深刻的印象才能创作出如此感人的佳作!”
话音一落,场间为之一静,那几个原本就面色古怪之人眼神都有些惊疑,秦婉却已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怕是谷公子得赶紧去置办一身青衫了呢,不然怎么对得上这首诗!”
“原来谷公子从来不穿青衫吗?”原本还在品诗的秦墨不明所以,懵懵懂懂的又补了一刀。
廊亭中一时间只剩秦婉的笑声,无比刺耳,场面变得十分古怪。
苏玉谷再次变成了全场的焦点,就如他不久前拿着诗炫耀时一样,只不过心情已经完全不同。
几句话的工夫,他的脸色从喜悦变得阴沉,心中怒意升腾,看到这首诗的时候太过兴奋,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是被整首诗后面的思念之情感染,就把细节都忽略了。
此刻被人当众点破,已经不是面上无光的问题,他也开始疑惑李清澜这首诗到底写的是谁,不过想起在客房中哭得梨花带雨的可怜人儿,刚刚升起的疑惑就被掐灭了,化作了更多怒意。
不过苏玉谷虽然愤怒,却没有被冲昏头脑,秦家兄妹不是苏家可以招惹的,一时间气得满面通红,却不敢发作。
陈羽带着笑意喝着杯中的美酒,余光斜了一眼正在爆发边缘的苏玉谷,咕噜一声轻响将口中的酒咽进腹中,又发出一声轻笑,说道:“原以为遇上了一桩美谈,不想却是个笑话”
“你!”这句话如同一把火,彻底点燃了苏玉谷,他瞬间觉得这个直接点破诗中古怪的暗探,更加可恶。
他走了几步,带着愤怒的双眼将陈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这个暗探很神秘,面具也很神秘,不过皇城巡狩司代表内查官的面具并不是谁都能看到的,苏玉谷年纪尚轻,在家族中的地位远不如苏玉润,自然没有随家中长辈参加过重要的接待,也没有见过这种面具,更不明白这面具代表着什么。
他只看到,陈羽的腰间没有腰牌,虽然与秦家兄妹同坐一桌,却与之隔着几个位席,显然是不熟的样子。
一旁的秦婉目光中露出狡黠,她看了看青筋暴露的苏玉谷,又看了看仍旧倒酒喝酒的陈羽,突然出声道:“这家伙我可不认识,我次兄跟他也不熟。”说罢,在桌下踢了正欲开口的秦墨一脚,又说道:“他可是在羞辱你,谷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