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山乡是个很平常的乡村,住着近千农户,村中有着稀疏的铺子分布在居中的大道两侧,大道将村子一分为二,两端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宅院,形成了如蛛网一般曲斜狭窄的条条小巷,若是外人走在其中,很难不迷路。
清晨,天边泛白,朝阳还未升起,村头村尾可闻鸡鸣犬吠之声,周遭也能隐隐听到早期人们的低声细语,袅袅的炊烟缓缓飘起,融入了淡淡的晨雾之中,这个早晨似乎与往常一般祥和,并没有任何异样。
在村子东南一处不起眼的宅院中,连夜赶来的韩玉林、陈羽和两个总领正坐在院中喝着冒着热气的面汤,驱赶身上的寒意,旁边坐着一名面带拘谨的巡探,正在一本正经的对近期的监控情况做着如流水账一般的汇报。
汇报的内容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从月余前木长水发现这里并从泗水县的司衙调了两个巡探带队暗中监控之后,一直到他的跟踪暴露被两名九品高手追杀,这处疑似藏银的宅子没有出现过任何变化,那些守卫们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日复一日如同寻常百姓隐藏在这个村子里过着平淡的生活。
听完汇报,陈羽皱着眉说道:“敌人显然早有布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可能只是那些疯子希望我们看到的。”
韩玉林同样皱着眉,在发生了木长水的事情之后,这处宅子显然已经暴露了,但是监控的结果却是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确实不是什么好消息,这意味着毫无变化的表象之下,这座宅子里实际上可能已经不存在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了。
他沉默了片刻,平静的说道:“至少没有超出咱们的推测,想必陆家车队里装的东西和那处宅子里藏的东西,都是证明陆家谋反的证据。”说着,看了看陈羽,又道:“看来那群家伙很希望我们调查苏家和黑松商会,今日这件事完结之后,应该还会有一些后续的举动。”
陈羽叹了口气:“这才是最麻烦的,如果敌人在城中散播一些与案子有关的谣言,以我们目前手里的情报,一旦在这个时候迫于压力开始调查苏家和黑松商会,很容易陷入极大的被动,被山河会牵着鼻子走。”
“压力?”韩玉林神色变得有些古怪,盯着陈羽看了一会,终于想起面前这个白净俊美的青年只有十六岁,是一个刚刚成为正式暗探的新人而已。
他笑着说道:“你担心的事根本不重要,事关谋反,查这种案子,巡狩司想抓就抓,想不抓就不抓,案子的主动权只会在我们手中,如何去查,府衙乃至朝廷都不会插手,至于百姓们如何想,自然更加无须在意,我们可以继续钓鱼,需要担心的只有那些家族的反应,还有会不会在关键时刻蹦出来一个搅局的人。”
陈羽闻言愣了一下,韩玉林的意思很明确,今日的行动,不论查到了什么,不论拿到了什么证据,巡狩司可以不公开,甚至在必要的情况下,还会刻意隐瞒,压下所有消息的传播。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思想上与这个世界还是存在本质上的差异,根本没有理解皇权至上代表着什么,也没有理解巡狩司这个只为皇权服务的特务机构到底拥有着怎样的霸道。
黑暗时代之后对朝中官员的隐忍与低调,在如今看来,不过是为了隐藏獠牙所制造的假象而已,等待着就是前朝余孽们再次露出踪迹。
想来面前这位镇抚使大人又或者那位一人之下的司正大人,从知道这个案子开始,就做好了重新伸出獠牙的准备。
这二人想钓的大鱼,在朝堂,或者在某个更深更隐秘的角落,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很多问题都是次要的。
想通了这些,他自嘲的笑了笑,开口说道:“既然如此,现在情况也了解的差不多了,那处宅子只有五人,并没有九品高手存在,巡查的人一般都是巳时之后才会出现,咱们趁着时间还早,赶紧动手吧,场面不会太混乱。”
韩玉林点了点头,喝光了碗中的面汤,将陶碗放在一旁的小木桌上,站起身看了陈羽一眼,轻声道:“你带着两个巡探在外围布防,不要让人跑了就行,突袭的事我带人去做”说着转头看向负责监控的巡探,又道:“图纸。”
那名巡探闻言赶忙将小木桌清干净,找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宅院图纸铺在桌上,开始讲解具体情况。
在距离疑似藏银的宅院百步之外,有几株老榆树,虽然枝头的叶子已经不剩几片,但是粗壮的枝干仍旧可以挡住常人的身形,韩玉林站在一根粗枝之上,将身形隐在主干之后,仔细的观察着院中的情况。
那处宅院有前后院,前院有主屋和左右厢房,后院有柴房、伙房和牛棚,户主是一对中年夫妇,家中唯一的儿子说是在多年前被土匪杀死,目前院中居住的只有夫妇二人,还有三个男子,分别是两个身强力壮的护院和一个精瘦的下人,表面看上去只是孤苦且低调的一家富户。
此时,远远可以看到女主人正在后院的伙房门前站着,小厮模样的青年正蹲在柴房边整理着木柴,二人似乎在说着什么,还有两名护院模样的壮年在前院打扫院子,最后一人不知踪迹,应该是守在主屋之内。
韩玉林静静的看了一会,等陈羽等人在宅子四周形成了合围之势,他从树上跃下,将院中观察到的情况给两个总领大概讲了一下,随后详细布置了一下分工。
虽说以一个九品两个八品的绝对武力对付五个只有五品、六品境的杂鱼根本没有压力,但是为了提防那些疯子触发机关或者使用神火粉,还是需要一个稳妥的布置,力求雷霆一击,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就迅速控制场面。
布置完任务,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尽量留活口”
那两个总领听完之后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而韩玉林,则独自到了宅院后院西侧的墙边。
在面前那堵墙后,就是牛棚和一小片空地,几乎紧挨着主屋西侧书房,而书房向着后院的方向,有一扇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