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冬阳,明媚而温暖,阳光从遥远的天际流泻下来,覆盖了城中万物,屋顶上、树干上、街头巷角那些还未完全消融的晨霜晶亮耀眼。
晨风淡淡吹送,送来了清彻的寒凉,陈羽走出小屋,望着在金光下逐渐消散的朦胧雾障和愈加清彻的蓝天,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真是个好天气啊”
一旁的岳介转过头,对于陈羽此时展露出来的好心情感到十分无语,不禁问道:“你觉得今日的抄家会有什么重要的发现?”
陈羽笑了笑,淡淡的回道:“不,我只是觉得,等我们把这几个家族全部抄了家,李万里临死前的布局应该也就到此为止了。山河会既然想敛财,在西川郡这个地方,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做大西域通商这门买卖,要么是夺了官盐贩卖的皇商身份,等我们把具备这个实力的家族全部抓起来,接下来山河会再有什么想法,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岳介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回话,心里不太舒服。
从今日开始,当西域行商和官盐贩卖的大家族相继卷入谋反的案子,这两门利润巨大的生意会引来无数商人的觊觎,这场钓鱼行动,在西川郡也许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想不乱都难。
谁获利最多,谁嫌疑最大这个推断理论虽然是陈羽提出的,但那位一向坚持宁错杀不放过的姜大人恐怕在得知这个案子的时候,抱着就是同样的想法,所以才会对抄家这件事如此支持。
可令他想不明白的是,近些年西川郡内所有的情报和维稳工作都是在为西征做准备,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皇城中那位多年不露面、不发声的司正大人,为何会让这位对待谋反之人极端凶残的姜大人来这里主持这个案子。
不论从哪个角度考虑,如果换一位行事稳缓一些的大人过来,也许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损失。
可他只是一个总领而已,上面的大人物到底在想什么,他根本无从揣测,看着身边同样看不透的青年,他语气复杂的说道:“接下来,恐怕会有很多无辜之人被卷进来,因此家破人亡。”
陈羽听不出对方到底是感慨还是怜悯,案子从县城司衙的内奸劫囚,一步步发展到山河会谋反,本就超出了想象,他的目的也从单纯的升官发财有了一些变化。
作为去过无数战乱之地的军人,他厌恶战争,有感而发的低声念道:“天下太平日,人生安乐时。”
岳介感到迷惑,不太明白在这个时候为何会突然听到一首诗,而陈羽已经再次平静的开口说道:“如果在无从选择的情况下,死百人能拯救千万人,那这百人就不得不去死,何况我们现在面对的,远比我说的这种情况要好无数倍。”
岳介呆愣了许久,才嗯了一声,突然意识到,面前的青年其实一直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甚至比自己这个老家伙还明白。
岳介离开去安排人手,而陈羽独自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屋,换了一身常服,将自己打扮成寻常百姓,抄家这种事会引来大量的人围观,他现在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然后找到了车小小和吕阳,安排二人跟着岳介去执行抄家任务,长长见识。
这二人近几日都在自己的安排下,配合同僚整理情报,耐不住寂寞的吕阳早就被憋坏了,一听终于可以迈出司衙大门了,拉着车小小就去找抄家队伍了。
九个家族已经分家,各个家族分散于城中各处,所以岳介直接将三十余人的队伍分成了九组,安排他们拿着抄家的公文去府衙调集衙役配合,打算一次性将九家全部抄了。
一番安排,待所有人都出发之后,陈羽才不慌不忙的走出了司衙大门,向着黑松商会的方向走去,之所以选择这个方向,是因为他只对账本感兴趣。
慢悠悠的穿过已经有些熟悉的大街小巷,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走到黑松商会所在的那条街。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毕竟这里大多数铺子都是卖茶叶的,而茶叶这种东西,采购一次可以喝很久。
远远的,陈羽看到黑松商会那座三层高度额小木楼门前站着几个暗探和衙役,围着十几个被捆绑着的男男女女,其中包括了那位温文尔雅的美丽少妇,而在这个少妇身旁,还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他快步走了过去,对秦婉行了一礼,恭声道:“婉公子,属下来晚了。”
秦婉正背着身,闻声转过头看到了一身常服陈羽,想着对方之前说的话,瞬间就猜到这家伙是在隐藏身份,旋即翻了个大白眼,一脸嫌弃的说道:“你这家伙,怎么今日愿意做我的手下了?”
林慧怡虽然与一众周家人站在一起,但也许是因为秦婉的关系,所以并没有被捆缚双手,神色也并不如何惊慌,她看了看阴阳怪气的秦婉,又转头看了一眼陈羽,疑惑问道:“这位小郎君是?”
陈羽平静的看着与一群犯人站在一起却一副事不关己姿态的林慧怡,有些佩服这个女人的心理素质和不知从哪来的自信,他抢着回道:“在下只是武陵王府的一个门客,微末之名不足挂齿。”
秦婉撇了撇嘴,很是配合的接了一句:“不用理他,天天神神秘秘的,肯定是大兄派来跟着我的”说完,她转身冲着陈羽勾了勾手指,便往偏僻处走去。
跟着对方走到无人处,陈羽心知刻意避开林慧怡必然是与之有关的话题,不禁好奇的问道:“林慧怡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秦婉啐了一口,瞪着陈羽说道:“你跟我大兄说了些什么,回去他就神经兮兮的问了我一堆问题。”
“你把我叫到这里就为了问这个?”陈羽木然,愣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不过这件事我也很好奇,我可不认为正常情况下,因为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外人说了林慧怡几句,就能让你对自己多年的密友产生这么大的疑心,你不想解释解释吗?”
话一出口,他突然意识到面前这是个比一般女人还难琢磨的女人,于是又补了一句:“当然,如果你觉得根本没有理由,不需要解释,也可以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