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晏礼很快从休息室出来,下楼来了棋牌室。
彼时,许长乐正在发牌。
她玩了几圈之后就没玩了,倒是旁边围观的不少人被她勾起了兴致了,纷纷上了牌桌。许长乐索性就充当起了荷官的角色,替他们洗牌、发牌。
一叠扑克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穿了起来,灵巧地在她手里翻来覆去。她的动作太快,周围的人都看不清她的手指到底是怎么动的,一叠牌就洗了个彻底。
周昊炎在看见她这熟门熟路的动作时,眼里少了些轻蔑,而是多了几分兴致与郑重。
他爱赌,最大的兴趣也是赌,所以他最待见的,也是会赌的人。
还真小看这个许长乐了,是真行家了。
在许长乐第三次不动声色地洗掉周昊炎的千时,周昊炎眼中的轻蔑彻底消失了。
许长乐将一张背面朝上的牌推到了牌桌中央,朝着周昊炎勾唇一笑。
周昊炎盯着她,目光渐渐下移,看向她的手指。
素白纤长的手指翻过卡牌,是一张黑桃k。
周昊炎的眼皮狠狠一跳,猛然瞪向许长乐。
他需要的是一张方片,可以凑成同花顺,可是这偏偏是一张黑桃。
牌桌上的另一人则兴奋大叫起来:“顺子!我开顺子了!我赢了!”
许长乐将筹码从周昊炎跟前勾了过来。
周昊炎狠狠将手里的牌扔在桌面上,指着许长乐怒斥:“你出千!”
周昊炎现在丝毫不怀疑,许长乐可以完全掌控她手中的牌。在洗牌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将一副牌洗成了什么顺序,她即将发出的是哪张牌,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她要发的下一张牌——
也就是牌桌上谁输谁赢,看她心情。
所以,自打许长乐当荷官开始,周昊炎一局都没有赢过。而别人开的要么是同花要么是葫芦,赔率大得很,他这几把输了不少。
这对于他来说,是非常罕见的。饶是他水平再高、再会打心理战、再会炸胡别人,也抵不过别人天胡开局、而他天崩开局的手牌。
许长乐坦然回视着周昊炎,淡淡笑道:“周三少,话不能乱说。您说我出千,证据呢?这牌桌上本来看的就是运气,您现在时运不济,赢不了,怎么能说我出千呢?”
她将牌从左手抛到右手,牌在空中形成一条流畅的牌桥,让人眼花缭乱。
周昊炎不怕输,他就他妈觉得窝火,有种自己完全被这个女人拿捏在手里的感觉。
他不喜欢被别人掌控,尤其还是他讨厌的人。
周昊炎冷笑:“老子上牌桌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你那点手段老子会不知道?”
“周三少,牌桌上说话是要讲证据的。”江宏的声音从后边传来,“如果周三少需要的话,可以去楼上休息室看监控,慢放多少倍都可以,我也想知道许小姐是怎么出的千。”
周昊炎真的很想爆粗口,他他妈的要是能看到,早就制止了,还允许这个女人在这里嚣张?
许长乐把玩着牌:“周三少,还继续吗?”
“继续,怎么不继续?”周昊炎看见了秦晏礼,“呦,既然你也下来了,来几局?”
许长乐不知道秦晏礼会不会打牌,因为他本身那种高洁肃正的气质和这类活动好像不沾边。
但是秦晏礼坦然地坐在了她右手边的位置上,懒懒地应了周昊炎的战书:“好啊。”
周昊炎看着他:“既然咱们要玩,那就玩点大的。”
秦晏礼做了一个“你随意”的手势。
“要是我赢了,你就把京港码头给我。”
许长乐扬起眉梢,想着这周昊炎怕不是疯了,还真敢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一个码头。
不曾想更疯的是秦晏礼,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
牌桌边的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码头!而且是吞吐量承载量巨大的京港码头!那个码头的价值有多高,秦晏礼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答应了。
但是转而一想,这才是秦晏礼。
“爽快。”周昊炎拍了拍手,“你要什么?”
秦晏礼却看向了他左手边的许长乐:“想要什么?”
许长乐一愣,反手指着自己:“我?”
周昊炎眉梢一扬:“怎么着,你要和她一块儿打?”
“是啊,一块打,东西当然也是她替我要。”
“好!”周昊炎一拍桌子,“就让她来!”
他刚才和许长乐打了几圈,你来我往,没有分出胜负来,正好还没尽兴。
他是属于棋逢对手就相当兴奋的那种,许长乐这样的,完全勾起了他的胜负欲。
周昊炎也叫来一位水平相当不错的朋友,和他同一阵营,对抗许长乐与秦晏礼。
既然秦晏礼选了2v2的打法,那许长乐也不矫情了,直接道:“我要你的马桶楼!”
周昊炎一愣:“什么东西?”
“莲台楼。”许长乐纠正。
周围的人呆了一下,随后哄然大笑起来,秦晏礼也没有忍住。
周昊炎意味不明地看着许长乐:“你这胃口也不小。”
“是啊,不是要玩大的吗?”
那幢楼的地段、规模、造价,不会比京港码头低多少。
“好。”周昊炎朝着刚才发牌的那位荷官扬了扬下颌,“发牌。”
牌桌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同于刚才的热闹嘈杂,反而安静了下来。
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荷官的动作,看着四个人拿起纸牌,一张一张地往外扔牌。
四个人各有各的打法。周昊炎单手捏牌动作随意,他的朋友则双手捧着牌满脸郑重,许长乐将牌收成了一叠,在桌上不紧不慢地转着,秦晏礼则将牌放在桌上都不拿,需要出牌就随便扔一张出来。
许长乐和秦晏礼看起来实在太漫不经心,但是周围的人都替他们捏了一把汗,因为他们两个的打法实则相当凶悍。
许长乐每摸一张牌都会笑,仿佛摸到的都是她想要的。秦晏礼的牌扔得随意,却将他下家周昊炎的那位朋友堵得死死的。
秦晏礼想要的牌许长乐都会喂,喂得不动声色、恰到好处。周昊炎那位朋友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最后几张牌和粘在了桌上似的,他扣了好几次都没有扣起来。
这一圈牌时间其实并不长,因为许长乐和秦晏礼出牌出得都非常快,但正因如此才更让人难以招架。他的神经高度紧绷着,大脑飞速运转,但却还是无力回天。
他和周昊炎输了,而且是以一手稀烂的牌,输得万分惨烈。
许长乐却打得无比畅快,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合她胃口的伙伴了,仿佛他们完全可以洞悉彼此的想法,知道彼此对这副牌的谋略,以至于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就是一个字:爽。
尤其在看见周昊炎那张晦气的脸时,更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