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出来的御厨手艺真不是虚的,置办的一桌菜肴先不说味道,光看品相就令温仲夏惊叹不已。
就像冯信说的,每一道菜都取了文雅或吉利的名字,小厮上菜还会报菜名,不过宾客们基本记不住,都是按自己的习惯叫。
“掌柜的,这个橙子炖螃蟹真好吃。”旁边的黄妞冲她说。
温仲夏笑道:“这叫蟹酿橙,据说是道宫廷菜。”
黄妞和小鹊闻言又小小惊呼一声,捧着金灿灿的橙子,左看右看,像看宝贝似的,吃的时候一小口一小口,愈发仔细了。
温仲夏早就知道蟹酿橙是大宋宫廷名菜,上辈子还做过两回,这一次算是正儿八经尝到正版的。
一整个饱满的大橙子,掀开顶部的盖子,里面盛着满满当当,金黄肥美的蟹肉,清香扑鼻。
其实古代一直有用橙子佐螃蟹以去腥调味的吃法,这道蟹酿橙算是集大成者吧。
蟹肉鲜嫩,蟹黄绵软,橙肉和橙汁的酸甜滋味完美融入其中,在舌尖交相辉映,中和了腥腻感,鲜甜清新,甘美难以言述。
还有一道烂蒸羊羔①也很美味,鲜嫩的羊羔肉蒸得酥烂,浇上杏仁茶,解腻去腥,吃的时候不能用筷子,因为夹不起来,得用勺子挖着吃,嫩到极致。
温仲夏看了眼坐在另一侧的杭曜,他也在吃那道烂蒸羊羔,不过似乎并不太喜欢,点评道:“太过软烂,没有嚼劲,吃着无趣。”
果然是各有各的口味。
话说这一桌也就他们四人是熟人,其他都是新郎倌的一些远房亲戚,还有几个他在外交的友人,男的女的都有。
不认识有不认识的好处,不必过分寒暄社交,就专注吃东西,自在得很。
至于为何杭曜也在这一桌,而不是和他父亲一起,她刚落座的时候就问了。
“我父亲那一桌全都是他的同僚,我们小辈坐过去,不是吃饭,是受刑。”那种情景,他深有体会。
所以跟来的小辈们大多数溜得飞快,才不去找罪受。除了他们那些大人物的席位,其他的座位没那么多讲究。
温仲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一桌的当朝大官,表面看着客客气气,指不定底下多么暗潮涌动,那个氛围确实拘谨。
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上了一道又一道,众人皆吃得十分尽兴。
期间冯信出来招呼宾客,喜笑颜开,拿着酒壶一桌一桌转,喝了不老少,有人起哄,但最后还是被人劝住,可不能喝得醉过头,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这场热闹的宴席一直持续到戌时才散。
临走时,冯宅的管事还特地找到温仲夏,递上钱匣子,里面是这次做奶油蛋糕的报酬和额外的赏金。
沉甸甸的,很实在。
九层的红丝绒蛋糕已经分掉了,她坐的这一桌离得远,果然连影子都没看到,坐在前面的那些重要客人据说都尝了尝。
“客人吃了温掌柜做的奶油蛋糕,都赞好吃咧,”管事笑眯眯道,“我们少夫人也很喜欢,打赏也有她一份。”
温仲夏笑着谢了一番,看来这位荣秀县主也是出手大方的。
回到温记时,金水那几个丫头都在大堂里等着,看到她们三人回来才安心。
黄妞和小鹊拉着她们叽叽喳喳诉说今晚在喜宴上的所见所闻,黄妞很会讲故事,像说书似的,绘声绘色,听得没去成的丫头羡慕不已。
温仲夏看了就笑道:“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我轮着带你们去可好?”
丫头们欢呼起来:“掌柜的最好了。”
喜宴一过,温记便隆重推出了红丝绒蛋糕,还用冯衙内的喜宴名头打了下广告。
当然是提前征得了冯信的同意,他丝毫不介意,还说就算把他写在招幌上都没关系。
温仲夏以上辈子的观念,还提出想给他钱,算版权费,结果这位冯衙内十分不理解,反问为何要给他钱?
冯信说东京城有好几家酒楼经常打出“皇帝亲临”的名头以招揽顾客,官家都没朝他们要过钱,他怎么能要什么版权费,版权费听都没听过。
尽管打,名头传的越响才好咧。
温仲夏听了,好像也有道理,无法反驳。
红丝绒蛋糕一推出,销量喜人。
这种红色喜庆的蛋糕,很对老百姓的喜好。不管大小喜事,买回去都很吉利。
买不起九层,一层两层也够了,说出去那也是当朝大官家的同款,有面子。
随着天气日渐转暖,温仲夏脱掉袄子,换上轻快的衣裳。
菜地里的辣椒结出了嫩绿的小果子,豇豆苗已经爬到了墙头上,长得贼快。
市面上的蔬果种类总算多了起来,还有野菜漫山遍野的疯长,像是马齿苋、荠菜、野葱、蕨菜等等,都是好东西,温仲夏就向菜农买了一麻袋荠菜。
正所谓“三春荠菜饶有味”②,这时节的荠菜最鲜嫩,切细细的,焯一遍水,撒点盐,加点麻油,用来包馄饨,包饺子,最适合不过。
调荠菜馅儿时多放点油为好,荠菜吸油,但吃到嘴里一点都不油腻,清鲜甘美,比肉都香。
温记店门口架了一块小木牌子,上面贴着红纸,有什么新品都会写上,荠菜肉大馄饨就是这几日主推的新品。
温仲夏指挥着杨金花,刚把新的红纸贴好,门口来了一辆高大的马车,先下来一个两个丫鬟,丫鬟放好踩脚凳,小心馋着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妇人下车。
丫鬟道:“县主,小心脚下。”
温仲夏一听,莫不是那位刚成亲不久的荣秀县主?
她快步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