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在一瞬间的满足后消失,要么在不息的生长中面目全非。”
安格妮丝缓缓走到窗边,向着外边望去。
“欲望就是这样一种东西。”
她的目光一点点掠过那也许可以用癫狂来描述的沸腾的人群,最终停留在燃着莫名的火焰的高塔上,高亢的歌声仿佛在这一刻才乘着有着无法描述的色彩的热风飞向整个城市,渲染了近乎半边的天空,看起来就像是在夜空中举起了一把火炬。
安德森几人只觉得让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伴着乐声顺着半开的窗口刺来,血液一半仿佛在沸腾,一半却冰冷得仿佛被冻结。
“燃烧吧!”
无法描述的色彩近乎遮蔽了眼前的一切。
“死亡吧!”
无法停止的震颤携带着仿佛刺入大脑的耳鸣感。
“苏醒吧!”
心跳无法控制地加快,仿佛随时能够从胸腔中跳出,向着歌声的来源奔去。
安格妮丝随手将半开的窗户彻底推开,灼热的风顺着大开的窗口涌入,她的身体在一瞬间仿佛有着暗红泛紫的斑纹浮现,又在下一刻完全消失,而她的身影已经和不知是灰烬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一起落在了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
然后,又在下一刻,她的身影踩着汹涌的人潮,向着高塔而去。
安德森只觉得在歌声中陷入混乱的脑子在吹进的风中清醒了些许,然后在下一刻,他的血液在刺骨的危机感中几乎彻底冻结起来,整个人完全冷静了下来。
他有些僵硬地将自己的头转过去,看到了一片有些破烂裙裾,上面带着腐朽的痕迹。
“啊,真是美妙的夜晚,”安德森的声音听起来完全如常,“很高兴见到你,伯爵夫人。”
“你没有那么高兴,先生,”精致的妆容难掩皮肤下已然腐烂的痕迹的女人开口道,她转头看向警惕着看着她的艾德雯娜和奥克法,隐隐叹息了一声,“你们不需要担心,我不会伤害你们,在祂的注视下。”
“祂,是指波耶西亚小姐所信奉的那位神明吗?”艾德雯娜开口道。
“信奉?”女人笑了一声,“也许不止”
女人话说了一半便不再说,只是隔着窗户用一种怀念的目光看向燃着火焰的高塔方向。
“最后的终局,”她目光迷醉,话语听起来仿佛咏叹调,“有时候欲望的消失或者改变确实和‘死亡’拥有同等的概念,编织的美梦终将凝固在它‘应当具有’的状态。”
安格妮丝循着楼梯缓步走上了塔顶。
塔顶上没有什么东西,无论是人还是幻影,都了无痕迹,除了地面上灰白的尘土和飘荡在半空中的黑峻峻的裂缝。
偶尔有着数滴黑色的泥泞自其中滴下,在半空中化为全然的灰黑色雾气,弥散,然后消失。
安格妮丝定定地站在楼梯口看了一会,才缓步走上前。
她缓缓将左手向着渐渐弥散开的灰黑色雾气,向下滴落的黑色泥泞,飘荡在半空中的黑峻峻的裂缝伸去。
她看到灰黑色的斑纹顺着自己的指尖,手掌,一点点向上蔓延,又在下一刻完全缩回,周而复始,而黑峻峻的裂缝一点点地消失,看起来就像是无形的血肉填补了裂开的虚空。
她看到最终灰黑色的斑纹彻底停止了生长,黑峻峻的裂缝也彻底消失,而她的左手无名指腹处,细微的黑点仿佛天生就生长在那里的痣。
剧烈的疼痛感伴随着无法控制的恐慌自心底油然而生,又在下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抽走一般悄然消失。
安格妮丝看着自己的手指大笑起来,而和周围的火焰同色的火光仿佛在她的眼中窜起,映照着自己的肢体。
她转身看向在火焰中破碎的窗户,水晶似的碎片折射着她的身影,她伸手向着自己脸上扯去,被拉长的肉丝一点点断裂,露出下方柔和而清瘦的五官。
她看着那双平静而冰冷的灰蓝色眼睛,最终笑到隔着明显宽松的衣物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我想赠送你们一些东西。”女人紧紧盯着几人说道。
几乎所有人在女人的话语落下后都更加警惕了起来。
“不需要那么紧张,”女人笑着说道,“对你们来说也许更像是一场交易。”
“你想要我们做什么?”艾德雯娜出声问道。
“我曾经赠送了我的一部分回忆给了一个画家,”女人却转而说起了其他事情,“然后给他之后来的冒险者赠送了一部分他想要的知识。”
“我对他们的要求都是帮我找到祂的痕迹,不过也许那些时候还是太早了”
女人叹了一口气,然后定定地看着几人,一时没有继续开口。
“我只有一个要求,”女人开口说道,“记录阿利亚德尼存在的痕迹,不论什么样的手段。”
“听起来可真简单,”安德森耸了耸肩说道:“但我们可没的见过阿利亚德尼先生,哪怕是幻影都没有。”
女人看了安德森一眼,说道:“那位波耶西亚小姐知道。”
“你追求知识,”女人转头看向艾德雯娜,“我不能直接赠你知识,但可以给你我所知道的曾经特伦索斯特帝国以及后裔的线索,你也许可以从那些线索中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为什么你可以赠送之前提到的那位冒险者知识?”艾德雯娜问道。
“你想要知道?可以告诉你。”女人似笑非笑,“因为他被祂注视,而你和他不一样,直接给你知识必然会被祂污染。”
艾德雯娜眼中渐渐带上了少许的思索。
女人没有理会艾德雯娜的反应,转头看向了安德森。
“你追求自由,但我无法直接给你自由,只能让你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之前活着的可能高一些。”
“听起来很靠谱,”安德森点了点头,“所以是什么?”
“一个索伦家族成员死后形成的封印物,”女人偏了偏头道,“他生前大概序列五?”
安德森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
“可真是对症下药。”
女人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奥克法,在奥克法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时笑了笑。
“你希望过平凡的生活,但首先,要么你有能够打倒对你有恶意者的力量,”她嘴边的微笑意味难明,“要么,让对方失去力量。”
“选择吧。”女人看着奥克法说道。
奥克法呼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又睁开,才开口说道:“打倒所有人我没有信心,但让他们失去力量我觉得我还是能办到的。”
“相信我,你会对它满意的。”
女人意味难明地笑了笑,她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