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爸爸还让你亲自过来请我吗?”
李管家极力压着脑袋,战战兢兢地回道:“先生…怕您忘了时间,所以让我过来接您!”
宫以诺放下手中的笔,冰冷的眸子正对上他的眼睛,随手拿起内部座机,“都进来。”
随后又打电话到人事部,吩咐了几句后便挂断电话。
李管家在一旁站立不安,分秒之间,他额头上竟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没一会,秘书们一个个低着头从外面进来,“宫总。”
宫以诺眼皮抬也不抬,只问:“没我的允许,是不是什么人都能放进来?”
“当…当然不是,李管家是董事长吩咐带进来的。”回她话的是总裁秘书室首席秘书李瑾。
宫以诺缓缓抬眸,凛冽的目光堪堪落在她脸上,“你的意思是无需经我同意了?”
她慌忙躲开她的目光,“不…不,宫总,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什么意思已经不重要了!你被解雇了。”她冰冷的目光越过她,朝她身后看去,“还有你们,去人事部结算清楚,明天不用来了。”说完拿上外套就走,没有给他们留一点余地。
李管家慌忙跟出去,连额头上的汗都顾不及擦。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到了宫家所在的南苑别墅区,刚停进院里,一个年纪较长的男人就迎了出来。
宫以诺从车上下来看到他时,略感诧异。
老人家眼角周围布满了深深的褶皱,和她记忆中的模样已不能重合,但那双经岁月洗礼的眼眸却依旧充斥着浓浓的笑意,苍老的声音也饱含温情,“孙小姐,您不认识我啦?”
宫以诺弯起唇角,上前去扶他,“怎么会,我只是没想到您会来。”
“您没和我说真话,是不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老吧!”说着他便伸出手比划了个数字,“过了年就八十啦!”
宫以诺笑了笑,“您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您。”
“这点小事怎么好劳烦孙小姐。”
宫以诺说笑道,“您跟我这么见外,想来是不想再看见我了?”
老人家连忙说:“不不不,这些年,我日日夜夜都盼着您回来,总怕您在国外吃不好、住不好,不安全!现在看到您回来,我的心总算放下啦!”他粗粝的手掌轻抚着宫以诺的手背,浑浊的眼睛里无尽怜惜,“如果不是听说您要出阁,我这个糙老头子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踏足江城。”
闻言,宫以诺眸色微微一沉,嘴角虚虚勾起一个弧度,“您听爸爸说的?”
老人家慢慢低下头,好似有意避开她的视线。
“宫家这么大名声,我还用听少爷说?”
“只…只是我没想到您没去参加婚礼。”他侧头悄悄观察着她,见她神色如常,才开口劝说道:“以后万万不能再这么任性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可你…终归是个女娃儿,大多时候吃亏还是女人啊”
宫以诺黑眸一转,淡淡道:“在我的认知里女人和男人无非是生理上的区别。我既然敢做,就有承担一切后果的能力。”
“小……”他本想再劝几句,却被她制止了。
“好了,我们进去再说!”
“不…不了,看到您一切都好,我便放心了。原以为您今天不会回来,就连这一面都见不上。好在是见到了,也了了我的一桩心愿。”说罢,他突然转过身背对着宫以诺,抬手迅速抹过眼角,“不说了,少爷安排的司机还等着我呢!”
“您吃了饭再走,我派人送您。”
老人家颤颤巍巍地摆了摆手,“不了,今天是您回门的日子,我不便叨扰。”
“那您路上小心。过段时间,我去京州看您。”宫以诺没再强留。
“好,好,我等您回来。”他定定看着她的脸,久久没移开目光。
宫以诺抬手摸着自己的脸,笑着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听到她的话,他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说道:“没……没有,就是看到您突然想起了夫人,您和夫人年轻时很像。”
宫以诺垂下眼眸,眸里的复杂之色被羽扇般睫毛遮住,“是么?前几天也有人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可惜我没有奶奶的照片。”
他神情一顿,眼神中难掩慌张,不由自主地望向二楼东侧靠边的那扇窗,墨绿色的纱帘遮蔽着那抹直挺的身影。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午的阳光照进她沉黑的眼底,看起来冷光粼粼又那般淡漠。
“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如果不是老宅着火,少爷…也不会举家搬来江城。”他苍老的眼睛微微低垂,遮掩着难以言表的悲伤。
半晌,哽咽道:“您…不要再和少爷对着干了。总归,你们是…骨肉至亲,少爷又怎会…将他用生命守护的至宝逼上绝路。听王爷爷的话,咱就服个软吧!”
他几近恳求的语气钻入宫以诺耳里,她饶有意味地勾起唇角,“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好…好好,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您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他目光不舍地从她脸上移开,转身的刹那,那双细长浑浊的眼睛泛起了泪花,泪水婆娑了双眼,沿着他眼角的褶皱绵延而下。
他怪上天没有留给他足够的时间去守护她,如今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将秘密带进坟墓永不见天日。
宫以诺看着他佝偻的背影逐渐远去,最终在瞳孔中缩成一个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