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以诺从里屋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换了一身银灰色睡衣,沉晦的目光直直落在电脑屏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时不时敲打键盘,似乎只在专注工作。
她看了一眼便抱着孩子去了床前,正巧听到孙妈和兰姨在小声耳语。
“没想到诺诺哄孩子还挺有一套,这以后一准个好妈妈。”
梅兰眼神微微闪了一下,紧接着孙妈的话说:“女人嘛!天生就自带母性。”
“那不一定,我们家晚晚小姐连她自己都照顾不好。如果今天她在,这俩小祖宗能把屋顶掀翻了。”
听到她的话,梅兰只是笑了笑,拾掇起替换下的床单被罩,转过身对着落地窗前的男人说:“姑爷,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闻言,明无垢顿了一下,目光缓缓从电脑屏上移开落在她身上,而后点了下头。
宫以诺掀起眼皮,怨怪地瞅了梅兰一眼,梅兰却好似没看到一样转身就走了。
“你们好好休息吧!我也下去了。”孙妈紧接着道,说完便关上门出去了。
宫以诺的太阳穴控制不住地跳了几下,一抬头,不期然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眸。就在这时,窝在怀里的小家伙迷迷瞪瞪地翻了个身,那只不安分的小手紧紧攥着她的领口,只要再扯一下就走光了。
她俯身把孩子放在床上,手还来得及没松。小丫头突然睁开眼睛,小嘴一扁泫然欲泣,一副你敢松手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她只好抱着孩子回了房间。
一眨眼的功夫,人就都走了。
明无垢看着空旷的屋子,抬手按了按眉心,鼻翼周围全是陌生的气息,随着空气的流动窜入了他的鼻腔。他未曾想到这丝气息会慢慢渗入血液,游走于四肢百骸,从此在他身体里经久不息地翻滚。
……
美好的清晨从鸡飞狗跳中开始。
宫以诺难得有被吵醒的时候,手刚摸进被窝儿,下一秒,她猛地坐了起来,探着身子沿床周围找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虚掩的门上。
紧接着门外便传来孩子的吵闹声。
“叔叔,你放我下来啊!”
“汪汪汪”
“啊放我下来嘛!”
“汪汪汪”
孩子嚷一句,狗便跟着叫一声,一唱一和,整栋房子里孩子和狗的叫声此起彼伏。
男人俊逸的脸庞阴云密布,周身的寒气冷冽得让人不敢靠近。
半个小时后,宫以诺从楼上下来。一进饭厅,画风突变,孩子和狗乖乖地挨着墙边站着。
小丫头身上的白色‘连衣裙’还是她昨天夜里用T恤临时裁的睡衣。
她头顶‘鸡窝’,一身破衣烂衫,光着两个脚丫子,旁边还有‘神兽’护法。
餐桌那头,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优雅地喝着咖啡,这画面竟也出奇的和谐。
宫以诺拉开椅子在餐桌这头坐下,冲孩子招了招手,“过来!”
小丫头没敢动,撅着小嘴偷偷瞄了一眼吃独食的叔叔。哇!叔叔真棒,在好好吃饭呢。
“过来啊!”宫以诺又叫了一声,小丫头兴冲冲地跑过来直接扑进她怀里。
她一把将她提溜起来放到腿上,“刷牙了吗?”
“嗯,叔叔给宝宝刷的。”她瞅了一眼对面的男人,然后仰起小脑袋看着她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摸了摸小肚肚,“婶婶,它刚刚叫了哦!”
“汪汪。”不知何时,狗也跟了过来,仰着狗脑袋叫唤了两声。
只听砰一下,咖啡杯不轻不重地落在桌子上。小丫头‘啪’一下就闭上了眼睛。
啊!叔叔怎么又生气了,一个人吃独食还凶她,一点都不乖。哼!不喜欢他了。
兰姨和孙妈一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怀里的小丫头一闻到饭香味,小胖手立马放了下来,两眼放光。
“您和兰姨都坐吧!”
孙妈连忙摆手,“少夫人,这太不合适!”
“您在老宅不也是和老太太一个桌儿吃饭的?”宫以诺淡淡看了她一眼,心中早有答案。“我对您说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孙妈哑然,老太太待她非常好,明无垢是她看着长大的,他们自然是不会拿她当外人,可是她不一样。
梅兰看孙妈发愣,便拉着她坐下。
饭桌上很安静,只是小丫头偶尔哼唧着让人喂,还不许别人喂,只能宫以诺喂。
她把自己的肚子填得饱饱的,也不忘同甘共苦的‘小伙伴’,指着地上趴着的小奶狗,奶声奶气地问:“婶婶,小白胖子叫什么名字啊?”
宫以诺手顿了一下,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嘴边,“它叫石头。”
“是石头啊!”小丫头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石头还饿着呢!”
孙妈忙插话,“孙奶奶一会儿再喂它好不好?”
“好啊,孙奶奶。您记得给石头加鸡腿,它躲叔叔躲的好惨啊!”小丫头说的煞有其事,脸上的小肉肉都挤到了一起,是能想象得到的惨状。
明无垢听到后,眸色隐隐一暗,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却叫人不敢放肆。
孙妈悄悄地观察了他几眼,直到看到他起身出去,才转过头来,弹了下小丫头的脑门,一脸严肃道:“以后不能这么调皮了,怎么能把石头放进叔叔被子里,这像话吗?”
小丫头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认错态度极好,“孙奶奶,我不是故意的。是小叔总说叔叔冷,还说他的心是冰做的。孙奶奶,冰好冷的,万一把叔叔冻shi(死)了怎么办?”她越说越急,眼眶都红了,是肉眼可见的担心。
“我不想叔叔shi(死)掉,所以才把石头放进了叔叔被窝里。孙奶奶,石头身上可暖和了!”
梅兰听到她的话,差一点被豆浆呛住,好一个贴心宝宝。
孙妈哭笑不得,“你小叔是逗你玩儿呢!叔叔是人,人的心怎么会是冰做的呢?”
小丫头不信,“那为什么婶婶不和叔叔一起睡觉,我爸爸和妈妈都是抱在一起睡觉的。一定是叔叔太冷了,婶婶嫌弃他,对不对?”
餐厅里的气氛突然变得莫名怪异。
孙妈登时无言,不自在地咳了几声,“总之你以后不能这么做了,叔叔会生气的,知道了吗?”
小丫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等石头长大了,不尿床了,我再放好吗?”
宫以诺猛地抬头,她终于明白楼上那股浓浓的消毒水味是怎么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