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太孙

林安是太子嫡长子,就算因为母妃早逝,东宫后宫叫徐氏这个后顶上来的后妈把持,私底下被这种欺辱践踏,但在身份上他依旧是太子长子,是老大。

所以徐氏身后的第一个位子,依旧是他的。

哪怕林浩在东宫,乃至在整个朝廷上都荣宠无比,在当下这个特殊的时候,也不敢去占那个位置,必须要留给林安。

这便是礼制,也是林安理所应当所拥有的。

虽然相比较于跪在后妈徐氏身旁,他更想同在朝臣序列当中跪着的萧破虏在一起,但是他知道那当然是不行的,除非他真不想要那个皇位了。

于是强压住心里的恶心,林安还是走到徐氏身边,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叫了一声“母妃”,在徐氏冷冷“嗯”了一声作为回应之后,才走到旁边靠后一点跪下。

而在他更旁边往后一点的,便是林浩。

此时的林浩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在东宫中,向来都是他将林安压得喘不过气来。

别说是在他前面,就是看他一眼,都要吓得双腿打颤,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羞辱?

没错,在林浩的眼中,林安只是跪在他前面一点位置,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羞辱。

不过没有他发作的机会,殿中人都来齐,大周太祖皇帝从侧面后边的内室走出来,跟随的太监呼了一声,殿中一应人等立时便是叩首。

许是内心实在悲怆难耐,太祖皇帝连说一句“平身”都没力气,只干瘪的挥了挥手,还是太监接过话,叫众人平身。

不过这个平身却和平日上朝时不同,

太祖皇帝看着面前装着自己的好大儿,大周的好太子的灵柩,一时身形有些晃动不稳,强撑着才走到灵柩前,粗糙枯槁的手掌轻轻的扶着盖子,半晌没发出半点声音。

左右的太监看着太祖皇帝如此状态,更不敢开口发生,有丝毫提醒打扰。

直到过去了足足快一盏茶的时间,太祖皇帝似乎才终于回过神来,开口唤了一声:“太孙。”

“臣孙在!”

“臣孙在!”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来自林浩,而后者则是林安。

林浩的回应是急切的,也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自徐氏晋升成为太子正妃,作为徐氏亲生的太子第二子,背后又有整个北方门阀世家支持,林浩几乎已经从事实上占据了东宫嫡传子的主位。

往常太祖皇帝召见太孙,说的也从来都是他。

是以在太祖皇帝沉默那么就之后,发出第一声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认为这次唤的,依旧是林浩这个“太孙”。

没有人去想,东宫还有另外一个嫡长子的“太孙”。

也没有人去想,有没有可能太祖皇帝叫的,是林安这个“嫡长子”。

是以,当两个回应太祖皇帝的声音同时响起,殿中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声。

林安与林浩就隔着大约一个手掌那个宽,当然能感觉到当他喊出那声“臣孙在”的时候,林浩是有多么的惊诧和愤怒。

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林安估计此刻他已经叫林浩给千刀万剐了。

他同样也知道,因为自己回答的这一声,接下来要面对多少的明枪暗箭,风起云涌。

此刻,怕不是殿内官员,心底都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也当下就在计划着,怎么才能让他这个“太孙”早日归天,最好趁着“仁圣太子”灵柩还未下葬之前,叫他跟着一起去了算了。

站在太子灵柩前,所有心思几乎都在自己已故的这个儿子身上的太祖皇帝在冷不丁听见两声回应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以至于下意识的,他甚至回头向这边看了一眼。

首先看见的,当然还是历来最喜欢也身为满意的林浩。

接着才看见跪在林浩前面,表明了“嫡长子”身份的林安,忽的想起先前在东宫,爷孙两席地而坐依靠着说话的场景。

心头忍不住一软,招手道:“都过来吧,过来看看你们的父亲。”

有了太祖皇帝这句话,甭管,至少从此刻开始,大周“太孙”就不是只有一个声音,而是有两个了。

许是因为这一声应赌得太大,以至于林安此时心里忍不住有些后怕发虚。

站起来的时候莫名脚下一软,第一时间没能站起身,反倒是林浩动作很快,直接越过了他便走向了太祖皇帝。

林安心都莫名一紧。

腿麻了!

暗骂了一句,他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步伐慢了些才走过去。

太祖皇帝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眼神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等到林安也走了过来,才让开了自己面前的位置开口。

“靠近点看,有什么话,也跟你们父亲说说。”

林浩抢先一步,站住了原先太祖皇帝的位置,“哇”的一声扑在灵柩上,大喊一声“爹”,当场便是悲怆痛哭。

那声音直是撕心裂肺,叫听着无不动容。

太祖皇帝似乎都受到这哭声的影响,原本冷峻毫无表情的脸上,显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眼眶也红了一点。

相比于林浩,林安的反应明显就平淡了许多。

他只是静静的走到灵柩近前,用还不大的手掌抚摸着灵柩棺盖,小声的说了一句没由来的话。

“父亲,孩儿都记得的,孩儿一切都记得的。”

前面哭喊的林浩听见林安这莫名其妙的话,明显愣住了,连哭声都停滞了一下。

就是这个时机,林安忽的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的拍了一下林浩的后背,宽慰道:“弟弟,要保重身体,父亲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如此难过,再伤了身体。”

“你说什么?爹他都……你还要我不要太伤心?”

林浩眼底寒光一闪,一把推开林安的手,怒道。

霎时间,整个殿内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