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归葬

诏狱司,太祖皇帝亲自从跟随自己南征北战,历经大小战役百余场的亲卫精锐当中抽选,组建的,只听从太祖皇帝一人指挥命令的皇城监察机构。

最开始成立诏狱司,只是为了监察皇城之内的朝中群臣。

王明远案发之后,因其涉案牵连之广,大周各地官吏、士绅均有涉及,光是封到各地去的那些爵爷,就牵涉了十几人。

是以此案之后,太祖皇帝便扩大了诏狱司的监察范围,从京城直接延伸到了全国各地。

发展至今,诏狱司在全国之内已经有了明暗两处人手不下数万人。

如此庞大的组织,其中自然会出各种各样的人来,免不了,会有利欲熏心的。

但能被人收买的,大多都是在京城以外,各地方办差的诏狱使,京城以内,天子脚下,还是很难办到。

不过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北方门阀最不缺的就是钱。

何况他们手上还掌握着巨大的权利,有各种各样的手段渠道,能处置绝大部分的事情。

冬月的京城寒风萧瑟,笼罩在皇城上空的阴云,似乎也变得越来越重,以至于有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冬月十一,大周仁圣太子灵柩归京之后的第六天。

远在平京的汉王第一个赶到了皇城,朝见太祖皇帝,又祭拜了太子之后,连夜,汉王便来到了位于皇城边上的诏狱司,正是接手了诏狱司的一切事物。

冬月十五,月圆之前,大周仁圣太子灵柩在常宁殿停了十日,终于入葬。

由太祖皇帝亲自下旨,将太子葬于大周东陵,就靠在太祖皇帝的陵寝旁。

十五这天一大早便下起了鹅毛大雪。

整个京城在不到半个时辰间,便被皑皑白雪完全覆盖。

仿佛,就连老天,都在为这位大周仁圣太子哀悼。

送葬的队伍从皇城出来,一路往东陵,绵延十几里之远。

太祖皇帝下旨,凡送葬之人,无论是皇亲贵族,还是王公大臣,都必须步行,不得乘轿坐辇。

京城百姓听闻仁圣太子今日下葬,数以万计的普通黎民自发前来送这位大周仁圣太子最后一程。

送葬的哭声从京城一路绵延,直到东陵郊外。

林浩扶着徐氏,跟在抬着太子灵柩棺椁的白衣甲士后面,林安则在更后面。

从京城到东陵有二十里左右的路程,这一路走来,成年人自然还好,哪怕是在风雪当中,依旧能够勉力前行。

可是那些孩童幼子可就难了。

天气如此寒冷,还要一步一步的走二十里地。

在京城内还好,路上都铺有砖石,为了太子下葬一事,街面上也早有专人将积雪不断清扫干净,路走来也不算湿滑。

可是出了京城,往东陵去的近十里左右山路,却全都是泥泞之路。

加上积雪覆盖,每一脚踩下去再抬起都不容易。

走了有两三里地,送葬队伍当中便有孩童实在走不动,哭闹着摔倒在地,有些甚至就直接留在了道路两旁,由专人照看。

林安所在的位置,处在整个送葬队伍的最前方。

不过就在他后面跟着的,便是东宫上上下下所有人,自然也包括自己的那些弟弟妹妹们。

前面的徐氏母子不管其他人,只顾跟着棺椁,林安倒是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瞧着有没有走不动的。

看到有一个看起来最多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孩,一脚没踩实摔在地上,当场便哭了起来。

旁边太监见了,赶忙过去将人抱起。

见状林安停下脚步,扭头回去查看,见这小女孩只是摔了一下,地上有雪,倒也没有受伤。

哭大概是因为走了这么远,又冷又累所导致的,心里稍微安心了些。

小女孩本来在太监怀里哭着,看到林安过来,眼睛眨巴眨巴,瘪着嘴道:“哥哥,走不动了。”

林安见状脸上神色一揉,记忆里好像记得,这个小女孩是太子的第七个孩子,也是最小的女儿,叫“林采薇”。

许是因为小姑娘年级小,还带着孩童童真,没有大人那些弯弯绕绕的原因。

原先林安在东宫饱受欺压,旁人对他要么避之不及,要么合着其他人一起羞辱,也只有这个小采薇,还认他这个大哥。

心念一动,林安便伸过手道:“小采薇不哭,走不动了哥哥抱。”

说话时,便将林采薇从太监怀里接了过来,亲自抱着她继续跟上前面棺椁。

这本来只是一件小事,也是林安顺手而为,并非有意,可是他却不知道,很快这件事便传了出来。

于是就在送葬队伍当中,便开始流传出“太孙怜爱姊妹,身体力行,乃有太子仁爱之风”。

而且这话传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远,很快就传到了送葬队伍中段,朝中文臣武将行列当中。

萧破虏也在其中,听见这话,心中当然是大喜,当下就要嚷嚷着大声替自己的好侄儿好生宣扬一番。

可是话到嘴边,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憋了回去。

不只是憋了回去,甚至还冷着脸向身后那些太湖系武将传话。

“前面有人胡言乱语,都给我吩咐下去,不管听到什么,都当没听到,不准瞎传,也不准乱说,谁要是让我知道哪个不开眼的动了嘴皮子,回去后别怪我不讲情面!”

一开始后面的那些武将还不知道前面在传什么,冷不丁的听见萧破虏的严词命令,还有些发蒙。

直到传言开始传到他们耳边,这些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一时间的,这些武将心里当然是兴奋高兴,下意识的就想跟着附和传下去。

可是很快就又想到了先前萧破虏的告诫。

宁国公向来说一不二,令行禁止,这在军中是出了名的,但凡是敢于试探的人,大抵坟头草都老高了。

于是很快,这些武将们都老老实实的按捺住了性子。

面对流言,默不作声,只当什么也没听到,老老实实的跟着送葬队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