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惊悸

东陵,太子陵寝,旁边便是太祖皇帝的祖陵。

其实准确的说,东陵也是祖陵的一部分。

太祖皇帝登基称帝,立国以后,祖陵才开始修建,那个时候太祖皇帝都还在壮年,更不要说太子林文泰。

又因为大周接前莽的烂摊子而立国,国体上下满目疮痍,百废待兴,实在没有多少富余。

所以皇陵修建,便只建了太祖皇帝的,后世之君连规划都没做。

当然,按照礼制本来也还没轮到太子。

谁料太祖皇帝尚在,林文泰反而走在了这位千古雄主的前面,于是仓猝之下,由太祖皇帝亲自决断,将自己的皇陵分出一半,临时改建,才成了东陵。

据说为了这件事,御史台的御史言官上书无数,反对的声音汹涌如潮。

但太祖皇帝一意独断,最终太子还是安寝在了东陵。

本来此事到此应该就算截止了。

然而现在,东陵居然有地方塌陷了,林安一瞬间便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头顶直奔脚底,他忽然想到,刚才来时太祖皇帝正是让蔡邕出来宣工部尚书。

林安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天,忽的觉着这天阴沉沉的,充满了可怕的冷意。

他没有久留,迅速的收拾离开了御书房。

趁着工部尚书还没到,假装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他很清楚,掺和进去一定没好下场。

回到景和宫,林安叫来黄桃儿,让他准备些明日去祭拜安宁王所需的物件。

对于大周礼制,林安还有许多地方不清楚。

虽然这事儿应该是萧破虏和林安私底下自己去办的事儿,但是太祖皇帝专门给的恩旨,又专门让林安亲自把旨意送到安国公府,就代表着事情绝对不是表面那般简单,他也不能真就当成自己跟着萧破虏走一趟,去安宁王的陵墓上上香而已。

黄桃儿自然是一切都能安排得妥当,不用林安多费心。

奔走这一天,本来也应该是累了,但他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休息。

心底隐隐约约的总有一种惊悸之感,这种感觉,从蔡邕跟他说了东陵之事之后,他一路回景和宫,一直都没有断绝过。

直到夜幕降临,黑暗提前笼罩了整个天空。

在静谧与寒冷当中,林安还是回了寝宫,沐浴更衣之后,躺在了软榻上。

而黑暗中的京城,却没有因为夜晚的到来而沉寂,汹涌的暗流在疯狂涌动。

南城马栏街,这里是京城繁华地段之一,整条街遍布京城一流的酒家、勾栏,夜幕降临,别的地方正是烟火消弭时,这里反而华灯初上,热闹正嚣。

一辆辆华贵的马车,一个个锦衣华服的人物,在这条街上来来往往,间中当然也还有市井之徒,穿插其中。

整条马栏街勾勒出了一副大周京城最为紫醉金迷的沉溺画卷。

直到,那一队身穿森然黑甲,腰跨凛冽战刀的骑兵豁然在街头出现。

霎时之间,整个马栏街的喧嚣与沸腾仿佛都被当头浇下一桶寒冰。

路上的人甭管是让黄汤迷了神志的,还是被生活压得失了精神的,在那一刹那,都只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寒意。

就好像是从地府用出来的阴气,一下子滚滚而来,让他们陡然清醒。

没有任何人胆敢拦在这一队骑兵的前面,也没有任何人,在这一队骑兵出现之后,还敢留在这条街上的。

黑甲军所过之处,街面瞬间清空。

甚至,都不需要专门的驱赶,人群非常自觉的便四散而逃。

黑甲军一路穿过大半个马栏街,直到来到马栏街最核心,也是最繁华的勾栏之地,繁花楼的大门前。

凛冽的骑兵左右分散,将繁华楼大门围住。

一骑高大的黑马,乘着一位威武的大将,徐徐从后面上前。

繁华楼里面,三个身穿诏狱司官府的诏狱司使急奔而出,到大将面前,当即单膝跪下行礼。

“启禀王爷,业已查明,人都在楼中,请王爷示下。”

“围了,自此开始,许进不许出。”

汉王林昭面无表情,淡淡挥手说到。

旋即,黑甲军立即行动,转眼之间便将整个繁花楼包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林昭也不下马,就骑着胯下战马,往繁花楼里面去,身边跟着那三个诏狱司的人。

一进入到繁花楼当中,一片紫醉金迷的喧嚣之气便是扑面而来,林昭面无表情。

正在其中纵情享乐的人,忽的瞧见门口进来这么一匹高大战马,马背上还坐着这样一个人,当即愣了一下。

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许是喝得实在太多了,竟自己凑上前来。

“哟,好马,这么好的马,老子还是头一回见,多少钱,老子买了!”

这络腮胡壮汉看上了林昭的马,一边醉醺醺的说着,一边还向着战马靠近。

林昭身边的诏狱司使当即脸色一冷,就要上前。

而林昭却是抬手止住了他们,任由壮汉走到近前,伸手去摸他的马,战马却像是有灵性一样,在壮汉手伸过来的瞬间,昂首便是嘶鸣一声。

汹涌的马鸣声响彻整个繁花楼的一楼,周围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那壮汉也被战马所爆发的气势震慑,手僵僵的停在半空,林昭脸上一笑。

“你看上了本王这匹马,想买?”

壮汉身上的酒意瞬间下去了大半,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林昭笑意不改,拍了拍战马的脖子,笑眯眯道:“你看,识货的人还是不少的,连这等人都知道,你是一匹顶好的马。”

似乎是回应林昭一般,战马扬了扬马头,露出一副自傲的姿态来。

直到这个时候,一个打扮像是妈妈的,风韵犹存的女人才从人群当中挤了出来,堆着笑脸道:“唉哟,这是哪里来的军爷,真是招呼不周,还请军爷息怒,奴家这就给军爷安排最好的姑娘。”

林昭看了妈妈一眼,笑道:“不急,我跟这位先生还有笔买卖没谈,谈完再说。”

妈妈对上林昭的目光,下意识的还想以她阅人无数的经验来应对。

可是四目相对的瞬间,妈妈一下子就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冰窟窿一样,浑身上下的肉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军,军爷……”

林昭没有理妈妈,而是看向那壮汉:“你打算,拿什么来换我这匹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