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玄眸色一颤,忙松了手。
有些慌乱地将那凌乱的喜袍,往她身上拢了拢,挡住那令他心驰神往的雪峰。
“怎么会是你?”
他难以置信的语气中带着做错事情的懊恼和歉意,以及几不可查的怜惜。
沈惜月却紧张极了,生怕惊扰屋外众人,忙伸手捂了他的嘴:“嘘——”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外头,一身喜袍齐珣正时不时地朝屋里看,他心里犯嘀咕,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难道出什么差错了?
其中一位就打趣道:“瞧瞧,珣表弟这是魂都被勾走了啊不!快去掀盖头吧!叫咱们也都瞧瞧新娘子的美貌~”
齐珣做出一副被说中心思的模样:“叫四皇子笑话了。”
四皇子和大皇子都是齐贵妃所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然对今日的计划也是知道一二的,顺水推舟地给了齐珣台阶。
齐珣举起酒杯,唇角微扬,脸上带笑,将眼底的兴奋藏得极好,忍耐了这么许久,只看这一日了!
往后,有曜王表哥替他出头,爹娘他们便再也不会拦着他和芷兰双宿双飞了!
他再也按捺不住,放下酒杯,就朝屋里走。
听着门外那由远及近的杂乱脚步声,沈惜月又忍不住开始浑身发抖。
那被捉奸在床的耻辱,和重生后来不及庆幸的惶然,以及上一世被算计利用到家破人亡的恨意和恐惧,激得她双眼通红。
慕容玄看着她满脸惊惧的怔愣模样,只觉一瞬间好似被人掐住了心脏。
他犹记得,春日宴上惊鸿一瞥,彼时一身红衣的华阳郡主沈惜月,正被齐珣逗得喜笑颜开,那时的他便收回了视线。
而如今沈惜月手脚发凉,满眼恨意化为崩溃绝望,抓着他的手,低声焦急地道:“你快藏起来,藏床底,求你了”
她的一双手冰凉,微微颤抖着,就和她此刻的声音一样。
慕容玄神色莫名变得古怪,藏床底?
真当他是来偷情的啊?!
他反抓着她的手,长臂一揽,将她扯进怀中:“洞房花烛夜,失身于人,你还有命活?孤带你走!”
他瞧过了,这屋里有后窗,凭他的身手,带个人走不是问题。
沈惜月猛然腾空,整个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圈住了慕容玄的脖子,腿也不自觉地环上了他的腰。
旋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姿势实在不妥,忙要往下跳。
可慕容玄虽然清瘦,人却有力得很,大手托住她的臀,将她牢牢扣在怀里。
沈惜月挣扎着,却纹丝不动:“殿下,不行啊!你快放我下来,你身子弱,带不走我”
慕容玄莫名不爽,声音也冷了几分:“孤行不行你不知道?”
一手托着她,一手扯过披风将她紧紧裹在怀里。
沈惜月像只八爪鱼一般挂在他身上,她恍然间愣了愣神,什么行不行方才吗?
谁要在这个时候,跟他说这个啊!
慕容玄臭着一张脸,被迫反复回想着自己方才没表现好的事情。
他一手抱紧她,冷眼一瞥,见着门外人影越来越近,利落地伸手,几个闪转腾挪间,扯下满屋红绸扔向门口。
紧接着,拔下婴儿手臂粗的龙凤喜烛扔过去,半人高的火焰立刻燃了起来。
“呀!着火啦!新房着火啦——”
外头的声音立刻嘈杂起来,齐珣那往前的脚步也顿住,一时不敢再往前。
屋里,慕容玄抱着人提气就要朝着后窗掠过去,视线掠过喜床,忽然脚步一顿。
沈惜月顺着她的视线一瞧,只见床铺凌乱,洁白的元帕上还留着点点糜色,任谁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刚想说,殿下别担心,等火烧起来就什么都没了,只是还没开口呢,就见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伸手从床上捻起那块带着落红的帕子,塞进自己胸口。
沈惜月:“”
——
太子府邸。
屋内烛火明亮,沈惜月坐在宽大的浴桶中。
温热的水漫过她的身子,让她总算冷静下来,找回了几分理智。
她靠在浴桶壁上,缓缓的睁开眼,细细地打量着屋里的家具陈设,无一处奢华,件件端庄质朴,却又极为雅致精细。
这里明明是极为陌生的地方,可她却莫名有种安心的感觉。
总算是,逃出魔窟,活下来了啊。
侍女捧着一套新的衣物,走进来跪在她身前,恭敬道:“奴婢霜叶,奉命来伺候您。”
沈惜月嗯了一声,她还心有余悸。
霜叶却是个自来熟:“主子,奴婢会些医术,是府里牧大夫的弟子,给您准备些消肿的药膏,主子身子若有任何不适,奴婢可替您诊疗。”
“”沈惜月莫名红了耳根,她好得很,她不需要治疗!
需要治疗的分明是慕容玄吧!
她轻声问了句:“他呢?”
“殿下正在前院书房处理事情呃,”霜叶说到一半,猛然反应过来,郡主应该是要找殿下,立刻就改了口:
“郡主可是唤殿下过来?”
沈惜月心想这丫鬟也忒伶俐了点,忙摇了摇头:“我只是问他中的毒怎么样了?”
霜叶十分坦诚,知无不言:
“牧大夫说了无事,已经给开了药,在火上熬着了。只是殿下叫人去查了下毒的事,查到了奶娘周姑姑身上,殿下这会儿不太高兴。”
沈惜月先是点点头,听到最后,叹息一声。
被如此亲近之人背叛,那种滋味,何止是不高兴可以概括的。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她朝霜叶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是。”
屋里一瞬间安静来下。
刚才还在文远侯府时,她一直强忍着,不敢有一丁点的松懈。
现在觉得安全了,周围也安静无人,她终于有些忍不住掉了眼泪。
也不知道热水纾解了身体的疲态,还是哭过后心里觉得舒服了些,后来哭累了,居然就靠在浴桶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