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玄一行人耽搁了时辰,天黑时才到涿州。
涿州府尹赵世全安排的住处是个大院子,沈惜月主仆二人分了个僻静的小院子。
正收拾呢,门口忽然传来茂平的声音:“殿下让您过去呢。”
沈惜月点点头,没有抗拒:“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人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就要做出符合环境的努力——既然现在扮演的赖着要他负责的怨妇,就得好好听话。
只是她的身份,实在是不好叫人知道。
沈惜月想了想,叫霜叶给她打扮成个男子模样,又叫霜叶给她脸上涂了些遮容貌的东西。
霜叶弄好后,她对着镜子看了看,只见一个五官清雅的男子豁然出现在镜中,唯有脸上长着块拇指大小极为不和谐的大痦子,叫人根本不想多看一眼。
她却是满意极了,带着同样女扮男装的霜叶出了门。
院子里各处点着灯,来来往往的婢女手里捧着酒水美食,不远处的空地上,有舞姬和着琴声翩翩起舞,也很是热闹。
霜叶的脚步在园子最中间那处正屋停下:“就是这里了,您进去吧。”
沈惜月抬脚跨过门槛,一进门就瞧见慕容玄正闭着眼靠在软榻上,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像是睡着了。
屋里的烛火映在那张鬼斧神工的脸上,透出一种无暇的美感,沈惜月一时间有些挪不开眼睛,直到门口响起脚步声,她才回过神来。
茂平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沈惜月隔着大老远,就闻到了一股苦到天怒人怨的味道,叫她忍不住皱眉。
茂平看到屋里杵着这么一位长相又美又丑的陌生男子,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华阳郡主。
殿下和郡主,孽缘真是孽缘
他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朝着沈惜月弯了弯腰。
沈惜月看着他手上的托盘,问道:“这是殿下平时喝的药吗?”
茂平回道:“是,既然您在,小的就先出去了。”
沈惜月点点头,茂平将药放在一边,轻轻地退了出去。
她走到床榻边,伸手扯了扯慕容玄的衣袖,低声唤了一声:“殿下,该吃药了。”
慕容玄一睁开眼,就瞧见沈惜月的脸,嘴角没忍住一抽。
她是故意的吗?
用这种扮丑的方式,防止他对她起什么心思?
慕容玄声音带着点寒意:“过来喂我喝药。”
沈惜月站着没动,她看了看慕容玄,又看了看那碗药,有些为难。
虽然她没学过医术,但是对药材的味道却不陌生。
她自小鼻子就灵得很,对各种味道十分敏锐,从前在西疆时,她也很喜欢调香,研究出很多稀奇古怪的香料,只是到了京城后,心思一直放在齐珣身上,所以就把这些放下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立刻就闻出来,这碗药苦到天怒人怨。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劝他:“殿下,这药很苦的,要是一口一口的喝,怕是一晚上嘴里都是苦味,不如”
慕容玄冷声道:“我说,你喂我。”
沈惜月莫名打了个哆嗦。
这个人是不是中邪了,这么苦的药非要一口一口地喝,还如此不听劝。
难道,他有什么受虐的爱好?
可惜都上了贼船了,还有得她选择的余地吗?
沈惜月无奈地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认命地端起那碗汤药,莹白的瓷勺舀起一勺浓黑的药汁,一股腥苦的味道扑面而来,她屏住呼吸,伸手把那一勺药往慕容玄嘴边送。
刚送出去,她又下意识觉得药有点烫,遂把手收回来吹了吹,才又喂了过去。
慕容玄看了她一眼,乖乖把药喝了。
她喂一口,他喝一口,一碗药见了底,沈惜月放下碗,自然而然地抽出手帕,替他拭了拭唇角的药渍,慕容玄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十分配合。
外头月色如水,屋里灯火葳蕤,他身上那股清凉的沉水香直往她鼻腔里钻,终是冲散了苦味。
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沈惜月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茂平的声音忽然在外边高声响起:“县主,县主不可啊”
话还没说完,一道娇俏的身影就冲了进来:“太子表哥,太好了,我追了你一路,可算是追上了!”
少女甜丝丝的声音直往人心窝里钻。
沈惜月对来人并不陌生,知道她是秦皇后母家秦国公府的嫡长女,安乐县主秦晴,和慕容玄是表兄妹。
十五六岁的少女,瓜子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一身烟柳色织锦双凤的衣衫笼着她,看着很是娇俏甜美。
沈惜月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往外走。
慕容玄看了沈惜月一眼:“站住。”
沈惜月不想留在这里尴尬,尤其是面对秦晴这个人
但她心里总是不愿意惹他生气的,于是又顿住了脚步。
茂平紧跟着追了进来,拦在秦晴跟前,满脸堆着笑:“县主,殿下去江浙,是去办正事的,这一路上很是辛苦的!怕是没法带您玩,您还是回去吧。”
秦晴弯了弯眼睛:“我不是去玩的咦?”
话没说完,就注意到了一边脸清秀过人,一边脸丑到有点恶心的沈惜月。
秦晴就指着她问:“表哥,他是谁?”
慕容玄顿了顿:“侍奉汤药的下人,姓君你来这里做什么?”
秦晴眨眨眼:“表哥,你身体不好,我是来照顾你的啊!”
慕容玄面无表情:“茂平,送安乐县主回去。”
秦晴立刻就不愿意:“表哥!我不走!你别赶我好不好!”
慕容玄丝毫不让:“交给秦国公。”
秦晴:“”
秦晴一跺脚,眨了眨眼,瞬间挤出两滴眼泪,往前两步,泪眼婆娑仰头看着慕容玄:
“哎呀表哥,我真不能回去,你不知道,府里府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你就当行行好,救救我吧!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要是把我送回去,我就活不下去了。”
沈惜月:“”
这不是她今日才演过的戏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