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寒城日月酒楼。
偌大的酒楼里,灯火通明。
满地的狼藉还没来得及收拾,店小二和领头的护院躺在半截柜台上面,不知死活。
周围是一群眼中满是怒火的壮汉,最前方那人中等身材,长得却是一脸横肉,正是这日月酒楼的楼长,何志正。
在寒城,有着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的等级划分。
往前,其实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林参被发配到这里之后。
兴许是为了和逸劳国区分开,也或许是从来到这里,林参就做好了谋反的打算。
所以在寒城建立起来一道非常严明的等级体系。
权力的核心是城主,城主之下还有三位副城主。
副城主之下,则是每片区域的防卫长。
寒城不大,却也被分出来几十个区域,每个区域的防卫长,都相当于这片区域的最高长官。
防卫长之下,则是负责每条街道的亭长。
这就看出来,寒城没有考虑任何城市治理问题,只考虑练兵养兵。
在每条街道上,相隔一定距离,就建造一座亭子。
美其名曰,望风亭。
一旦发生战斗,有人攻打寒城。
亭长只需要在各自的望风亭发出信号,整条街的手下就会蜂拥而至。
所有亭长带着人去找防卫长汇合,接着是防卫长带队向自己方向的副城主聚集。
副城主整合兵力,就能为城主服务了。
后来,随着寒城逐渐壮大,亭长之下又设置了楼长。
这楼长,一般都是城中豪门大院或者大点的酒肆商铺里选出来的,只要有了楼长的职位,就能自己训练一批手下。
何志正,就算是这寒城等级体系里面,最底层的掌权者。
别看是最底层,可毕竟已经进了权力圈,手下不仅管着几十号人,还负责日月酒楼附近店铺百姓的赋税银钱收取。
以至于后来林参战败,寒城被隔离之后,楼长反倒成了真正的实权者。
普通百姓甚至都不一定知道城主长什么样子,但对自己这片的楼长,那是当成皇帝一样供着。
何志正能在寒城成为楼长,还掌管着外城最大的酒楼。
这实力,其实在整个寒城也能数得上了。
多少年来,利用日月酒楼结交了不少的城中权贵,最近这段时间,他也是四处联络,计划着取代上面那位亭长了。
可万万没想到,今天傍晚,他正准备宴请几个关系熟络的楼长,商量大事呢,突然就接到消息。
日月酒楼被人给砸了。
起初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感觉是个笑话。
寒城这地方区域观念极强,很少有人会跨区甚至是跨越街道,找别人的麻烦。
而自己这条街道上的其他楼长,基本都在身边。
何志正想不明白,这种时候,还有谁会去砸他的日月酒楼。
急匆匆召集手下,赶回到日月酒楼,然后就看到了眼前这副画面。
“谁干的,这到底是谁干的!”
何志正怒吼。
周围没有一个人应声。
出事的时候,大家都不在场,真正在场的,现在也说不出话来了。
好一会儿,下楼的脚步声传来,何志正抬头,看见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心中的怒火才算稍稍减轻。
“见长,楼上什么情况?”
“楼长,二楼三楼无事,今日来用餐的人本就不多,遇上咱们日月酒楼的事,别人也不会随意插手。不过,我看,砸咱们酒肆的人,可未必就是好对付的。”
书生打扮的青年目光深邃。
正是何志正身边唯一一个智囊。
这几年,在高见长的帮助下,何志正的酒楼风生水起,势力更是越来越大。
很多时候,何志正都在想,那些满脑子打打杀杀,身边连个参谋都没有的蠢货亭长,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他早就该成为亭长,好好让那些废物亭长知道知道,什么叫知人善任。
而且,有高见长这几年的辅助,何志正自己也学会了动脑子。
微微沉吟,皱眉道:“是刘冲那老东西派人来了?”
刘冲正是何志正上面那位亭长,最近何志正试探着想要取代的也是这个人。
高见长微微摇头:“回来路上,我让人去打探了,刘冲的儿子感染了时疫,这些日子正四处求药呢,根本没精力搞这些。”
何志正眉头皱得更深:“那就是南城那个婊子派来的人!”
“楼主慎言!”
高见长快走几步,来到何志正身边。
“楼主,南城虽然一直蠢蠢欲动,可咱们这么个小小的日月酒楼,还不至于让那边的副城主动了心思。”
“除了他们,那还能有谁?”
整个寒城的局势乱成一锅粥,可乱中也有自己的秩序。
何志正实在想不通,除了几个明显的对手,谁还能跑来砸他的酒楼。
高见长其实早就猜想到了一种可能,没着急说,无非是给领导发挥的空间,等领导把动脑子的乐趣享受了,他才能展现出自己的作用。
“楼长,其实,您应该能想到的。
放眼现在的寒城,远处的不屑于跟咱作对,近处的没精力跟咱作对。
寒城里面,咱是没有敌人的。
而且真正的敌人,也不会只砸了咱们一楼,扭头就走。
所以,这些人应该是外面来的。”
“外面来的?”
何志正双眼瞪大。
“你是说,那个被大洪皇帝发配到寒城来的勇善王?”
别看林选来到寒城,就像是一粒沙子掉进大海里似的,毫无波澜。
实际上,从他出皇城的那一刻开始,整个寒城但凡是有点门路的人,都已经知道他要来的消息,也保持着对他的关注。
所以,高见长稍微一提醒,何志正立马就想到了这人。
“可我和他无冤无仇的,他来砸我的店干什么?”
“楼长,您智者千虑,漏算一招啊。
那勇善王其实未必是针对您。
仔细想想,他来到寒城人生地不熟的,总要找个吃饭落脚的地处。
这从南城门过来,咱这日月酒楼算是唯一能入得那种皇室子弟眼的地方。
他要来咱们这里吃饭,可咱这的规矩是不接待任何生客。
这样店小二势必会和那勇善王起冲突。
这种皇室出来的纨绔子弟,平日里嚣张惯了,他能被一个小小的店小二给拦住吗。
当时肯定是一怒之下,让他手下的侍卫打了人,还砸了咱的店出气。
人也打了,气也出了。
他就走了啊。
所以,这一切,都是个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