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其实最害怕的就是对比。
邢山水之前说过，那管江河与他是同期的举子，也是一起等到空缺，一起走马上任的。
这都过去几年了，他还是在靠山县那穷地方过着完全看不到盼头的日子，满以为管江河和自己也差不多。
谁知，人家早就已经是一城之主。
按照火劫国郡、城、县三级的地方层级，管江河都比他高出一个大层级了。
而且看德城这繁华的程度也知道，人家城主绝对不差钱。
人比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林选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呃，也就是说，我们想拜见管大人，其实不用去燎炎县了对不对？”
账房点点头：“是啊，顺着城中大路过去，直接城主府就行。”
林选张张嘴，最后也没好意思说出来，麻烦把那两锭银子还给我的话。
早知道管江河就在这，我们还来你这破驿站干啥！
更重要的是，城内不让随意纵马，我特么租马的钱，你必须给我退！
拿回了退款，走出驿站。
林选看着邢山水，邢山水转头看天空。
邢山水：别看我，那钱是你给我，看我，我也没钱补给你。
“请吧，邢大人，去城主府可就真指望你这身衣服了。”
德城挺大，至少是宁城的三倍那么大。
林选是在皇城待惯了，看其他地方也根本不觉得奇怪。
但邢山水不一样，当个县令就如同被捆绑在靠山县，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大世面了。
再加上对德城又有了新的认知，现在是看什么都带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太奢侈了，那么上好的布匹，竟然拿来包装门面，这要是做成衣服，可以让多少百姓安然过冬。”
“浪费啊，浪费！那么多吃的，就这样平白倒掉了？”
“伤风败俗，简直伤风败俗，一个个读书人不思进取，竟然流连这些烟花之地，年纪轻轻就没了报国志向，火劫国要完了啊！”
走几步，邢山水就要发一通牢骚。
哪怕是不爱说话的寒焱，都忍不住皱起眉头，估计是想找什么东西把邢山水的嘴给堵住了。
林选笑着摇摇头。
他很理解邢山水现在的心情。
就好比，十几年没见面的高中同学，当初一起学的厨师，都是去小饭馆帮工，结果没几年，就听说人家跑去五星级大饭店当主厨了，正好还去了那家饭店吃饭，那就是吃什么菜都要挑刺，就想证明……
你这也不行啊，凭什么混得比我好！
“邢县令，你觉得靠山县有没有希望变成德城这样？”
林选低声问了一句。
邢山水所有牢骚话瞬间就被堵住了。
“变成德城，靠山县民风朴实，怎能变成这么腌臜污秽的样子。要不是凛劫郡郡守无能，邢某早就把靠山县治理得比这德城还要繁华！”
林选抽抽嘴角。
看样子，那管江河的变化给邢山水刺激得不轻，直接连郡守都敢骂了。
“是啊，我也觉得邢县令的才华，本不该让靠山县是那般穷苦。归根结底，还是上官无能，让邢大人的才华和能力无处施展。”
“对，那庞泽通简直就是废物一个，整天只知道从各城各县搜刮，全然不顾百姓疾苦，弄得整个凛劫郡民不聊生，何止无能，可恶至极！”
“嗯，既然大人觉得那庞泽通这么不堪，那就不应该坐在郡守之位上。”
“没错！”
“那么，咱们弄死他怎么样。”
“当然……啊？什么？”
邢山水下意识还想应和，好在脑子还没完全被嫉妒给控制。
猛然意识到林选这话不对，扭头看过来。
“邢大人，我说，杀了庞泽通，还凛劫郡百姓一片安宁，好不好？”
“这，这……”
邢山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说好，那就是谋逆上官。
说不好，那就是不想为百姓造福。
关键问题是……
“殿下，这事可是要死人的大事啊！”
“那你觉得攻打冽火郡就不是要死人的大事吗？”
邢山水懵了。
刚才他都忘了，眼前这位是带着几万大军出来，准备攻打冽火郡的狠人啊。
他现在就是带着敌人在自己国家晃悠。
“邢大人，你想想，冽火郡就算是天翻地覆，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可如果凛劫郡的形势变了，或许你就能让靠山县完全变成另外一幅模样。我要做的事情看起来可能有些疯狂，但是寒城所有百姓都在支持我，所以，我们到了靠山县。而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会越来越疯狂，如果靠山县的百姓也能和寒城人一样支持我，那么，我相信，邢大人你能和我一起，到更远的地方。就看大人，是想一辈子在那个穷县城里待着，等别人月月来找你收租子，还是要亲手打造出来个人人安居乐业，百姓富足安康的新社会了。”
林选缓缓说出这番话。
随即向前继续走。
邢山水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以他的思维方式，实际上还不能理解林选刚才所说的话，到底潜藏了多么大的意义。
但他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林选刚才是在收买他。
没用钱来收买，而是用什么理想和未来收买。
感觉林选说得很美好，可问题是，这种美好未来实现的前提，有点悬啊。
无论是攻打冽火郡还是说什么杀了凛劫郡郡守，这哪一个是能随便说说就可以的。
“等等看吧，要是他能成事，跟着倒也无妨。”
心里这么想着，邢山水快步跟了上去。
林选也没看对方，因为他知道，想要策反一个官吏，要细水长流，先给对方心底埋下一颗种子，慢慢的浇水，等生根发芽了，对方也就彻底不会离开了。
也就不到半个时辰，既然来到了城主府门前。
这时候，就看出来邢山水那身衣服的重要性了。
守门的卫兵应该也熟悉县官常来摆放城主的流程，只看了看令牌，问了邢山水的名字，就进去禀报了。
没多长时间，里面有仆人出来，领着他们往里走。
穿亭廊过门槛，一直绕到一出清幽的别院里，才终于见到了他们想见的人，城主管江河。
此刻，管江河正提着一个喷壶，细心地给庭院里的花浇水。
等下人过去小心翼翼通报了一声，管江河这才放下东西，拍打着手走过来。
抬眼看了看邢山水，目光在林选身上停留片刻。
邢山水还想上前见礼呢，那管江河突然一拍桌子。
“来人，把这几个逆贼拿下！”
呼啦啦周围冒出来十几个府兵，直接把三人给围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