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没料到许廷威真从陈太后寝宫里搜出东西,神态震惊、面面相觑。
即便是战场出身的禁军统领常虎,也愣怔地将目光投向陈太后。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将此贼人拿下,眼睁睁看着他污蔑太后吗!”小喜赶来大呵一声,唤醒了常虎的理智。
常虎效忠先帝,为人忠心不二。先帝病逝前,召他进殿,亲手将禁军虎符交到陈太后手中。常虎谁人不信,只信先帝。即便陈太后真的私德有亏,也不是这群后宫女人能够羞辱看笑的。
“动手!”常虎对禁军下令,当即扑向许廷威。
许廷威哪能想到常虎会明目张胆地包庇陈太后,一时不察,为保证物被砍伤了手臂。
许皇后见状吓得脸色煞白。她越是害怕陈太后杀人灭口,就越相信许廷威手中证物。
许皇后在混乱中大喊道:“快去找皇上!快去禀告皇上!”
中宫侍卫们显然早已做好准备,得皇后下令,二话不说就往外突围。
常虎与许廷威打斗,余光看见殿外有名侍卫就要逃出宫门,交手空闲、举起剑就要朝对方投掷。
就在此时,小喜突然悄悄往前一站,挡住了常虎出势。常虎错愕须臾,失神间被许廷威缠上,来不及思虑太多,便将注意力落回到许廷威身上。
中宫侍卫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对精锐禁军败下阵来。
许廷威被常虎摁压跪地,脖子上落了两把利剑。即便如此,他仍然挣扎着、俯身压住那身白色里衣,以命相护、不愿它被夺走。
“大胆!大胆!本宫可是皇上的结发妻子,是北朝皇后……”
许廷威被抓,中宫侍卫伤亡惨重,许皇后惊惧不已。没等禁军上前抓她,许皇后自个就吓得连连避让,瘫倒在地。
摔倒后的许皇后看到许廷威身下的里衣,一瞬间思绪清晰起来。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拖延时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陈太后不敢杀她!
许皇后看似挪动跪姿,实则却悄悄移到许廷威身侧,随时准备将里衣护下。许皇后昂起头,满脸不忿忠义,与陈太后对峙。
许皇后道:“母后这是何意?有什么误会不可当面说清?为何一上来就要杀人灭口!”
妃嫔们磕跪在地,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捂上双耳,免得听到什么辛秘夺命。
好在陈太后许是觉得胜券在握,回话尚且平静。
高座上的陈芜头疼扶额,用满含失望的语气,略带讽意地反问许皇后道:“皇后觉得这里头有何误会?哀家应该与谁述清?中宫的人‘幸不辱使命’,他领了谁的令,来前便有何目的?”
常虎为人简单,听到陈太后的解释,当即觉得有理,手中剑更是往下摁了几分。
许廷威察觉自己一时情急坏了事,他当然不会让陈太后借此做文章,挣扎着大声辩解道:“妖后休要妖言惑众。我等奉命搜查后宫,以正后宫清誉,各宫皆在搜查之列,又岂是针对乾安宫!”
许皇后得了许廷威的话,有了底气,腰杆更直。“正是此理!还请母后解释此衣物!母后此举,莫不是做贼心虚!”
许皇后咄咄逼人,众人已信她七分,都等着陈太后的解释。
只是陈太后为人嚣张,似乎根本不打算解释说理。
陈太后气息变得急促几分,怒极道:“好、好,好!这就是哀家为皇帝精挑细选的皇后……许妗素,你们许家就是这般教导你,让你如此孝顺哀家!”
“还望母后正面回应,不要顾左右言他!”许皇后见陈太后示弱,眉宇上扬、有种得逞的喜色。
陈太后捂着心口不停摇头,迟迟未作回应。
许皇后怕陈太后假晕避险,连忙向乾安宫的宫女大喊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母后心气不顺,还不速速去请御医,若母后晕倒,默认背负了污名,岂是尔等能够承担的!”
许皇后自认堵了陈皇后的路,胜券在握,声音嘹亮又有底气。
小喜赶到高座旁照顾陈太后,脸上担忧不似作假。听闻许皇后的威胁,她看了许皇后一眼,眼神里充满嫌恶。
小喜收回视线,示意左右宫人,让她们赶去请御医。
宫人离开,许皇后见乾安宫人听她差遣,自认掌控全局,连装都懒得装了。
她直接站起来,盛气凌人地指控道:“母后,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母后犯下如此大错,置仙逝的父皇于何地?母后与其气急攻心、掩盖罪证,还不如多想想,如何向皇上告罪解释,求皇上饶恕您性命!”
陈芜放下扶额的手,几瞬息双唇就没了血色,有种脆弱的倔强。
她眼神凌厉,嘴角微扬、略有些自嘲道:“掩盖罪证?皇后,你还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掩盖罪证。”
陈太后说完这话,突然厉声对常虎下令道:“常虎!还不将那栽赃的污物烧毁,是想留它脏了皇上的眼吗!”
“是!”常虎被陈皇后的命令激得浑身一激灵。
他不敢多想,直接弯腰去抢许廷威身下里衣,许皇后扑了上来,紧紧抓着里衣一角,许廷威被禁军押开,踢着腿不甘挣扎着。
“取火炉来!”常虎大喝一声,根本没把跟自己对峙的许皇后放在眼里。
常虎抓着里衣不放,视线从头到尾没落在许皇后身上,面无表情、铁面无私地模样。
禁军很快便将火炉取来放到地上,常虎拽着里衣,拖着许皇后上前,眼看就要靠近火炉,许皇后一急、俯身一口咬在常虎手背上。
常虎倒不觉得痛,只是许皇后身份,令他有些顾虑,无法直接震开对方。
“皇上驾到!”
就在此时,外头看管中宫侍卫的徐公公一声通传,新帝终于赶到。
许皇后听言泄了劲,不料常虎是个直性子,挣脱开她的牙口,就要扔里衣。许皇后扑上前去,将常虎的手和里衣全都紧紧抱在怀里。
“成何体统!”
“常虎你放肆!”
陈太后和新帝的呵斥一同落下,常虎这才反应过来,惊得松开手,从一片柔软中挣脱开来。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常虎的第一反应也是向陈太后跪下。“太后娘娘,臣无心之失,还望恕罪!”
新帝没想到常虎会是这般反应,脸色铁青,望向常虎的眼神充满了杀意。
“常虎,冒犯皇后你该当何罪!”
陈太后怒斥常虎,原本应该大发雷霆的新帝却冷静了下来。他深知不能让陈太后转移视线,将重点移到处置下人上面。
新帝转而搀扶许皇后,面露担忧地问道:“皇后,究竟发生何事,令你如此失态?”
新帝年刚十七,少年人身形单薄、举止不够稳重,虽绷着脸竭力装出副发狠生怒的模样,但和高位的陈太后相比,依旧像个叫嚣胡闹,讨好处的孩子。
先帝英年早逝,壮志未酬、江山旁落。为了夺得皇位,先帝装傻充愣、隐藏心性与众皇子周旋,战战兢兢二十七年皇子生涯,好不容易坐上宝座,却只维持了五年时间。
先帝登基迟迟未得麟儿,变得越发敏感多疑,他杀光了兄弟,死后更是不愿便宜他人。为此,先帝千挑万选,选了没权势的宗室亲王儿子,逼死其父、过继其子,再将权力交给陈太后,生怕后继之人毁了他千辛万苦保住的江山。
可也正因如此,新帝和陈太后的矛盾难以调和。随着新帝广纳后宫,与世家结亲,新帝的夺权之心越发膨胀,如今已经容不下陈太后了。
许皇后得到新帝庇护,闹脾气般从对方手中挣脱出来。她俯身下跪,将搜出来的里衣捧向新帝,迫不及待陈述起陈太后的罪状。
“皇上,沈贵人与人有私,攀咬后宫污秽。臣妾为了管束后宫,特命搜查,不料却从乾安宫寝殿内搜出外男里衣。臣妾请求母后解释,可母后上来便命禁军动手,杀伤不少中宫侍卫,搬来火炉便要毁灭证据……”
“什么!”新帝接过里衣,故作震惊,失望怒看陈太后。
许皇后磕头哭求道:“求皇上做主,查清此事……”
“查清此事?”沉默许久的陈太后猛然开口,打断许皇后的话道:“皇后已经闯入乾安宫,强行搜查了一番,还想要如何查清?”
“母后。”新帝到底沉不住气,他扔掉里衣,上前怒道:“若此事有误会,母后应当出来向各宫解释,而不是直接杀人灭口、毁灭证据。母后此举,置父皇于何地?天下悠悠之口,母后杀得尽吗!”
陈太后脸色惨白,指着新帝怒道:“证据?何来的证据?中宫和乾安宫婢女里应外合,栽赃偷藏的污物也能拿来当证据?”
人赃俱获,新帝自然不会让陈太后三言两语脱罪。新帝正欲反驳,却听有人呼叫。
“皇上!”这时,暗中观察的青竹挣脱开左右宫女,跪地陈述道:“皇上,奴婢此前一直在乾安宫伺候太后,从未与中宫有过往来……”
“大胆婢子,竟敢当着皇上的面撒谎作伪!”小喜上前一掌打在青竹脸上,下手之狠,像是恨不得将人牙口打掉一般。
青竹本就是探子,又怎会被小喜吓到。她连忙哭喊道:“皇上明鉴!奴婢伺候太后已久,深知乾安宫不净,太后贞德有亏,婢女、奴婢整日惶恐难安,自觉对不起先帝,对不起皇上。适才皇后下令搜查,奴婢实在害怕,心中羞愧,这才赶去将罪证交与搜查的大人,皇上明鉴啊!”
许廷威见状也站了出来,捂着受伤的手臂,跪地急道:“皇上,今日臣奉命搜查各宫,查到乾安宫时,太后便命人将寝宫把守,臣担心冒犯太后,不敢擅自闯入。直到皇后下令,臣才继续搜查,在场侍卫都可作证。绝非太后所言,臣与人勾结,有意为之!”
“好、好啊!母后!你还有何话说!”新帝上前一步,怒斥陈太后。他盛气凌人的模样,仿佛下一刻,便会命人拿下对方。
陈太后收回手,失望受伤地垂眸道:“皇帝准备得如此充分,哀家还能说些什么?既然如此,哀家也只能去宗人府请皇叔……”
“不必母后费心了!”新帝嘴角终于难掩笑意,道:“朕收到消息前就在与皇叔和许盛议事,如今他二人就在外候着。母后不愿向朕解释,那便亲自去与皇叔公说吧!”
新帝大手一挥,命人将外头的人召来。
在北朝,能被先帝尊称一声皇叔的,只有戾帝最小的弟弟良王。良王为人仁善,曾多次劝谏残暴的戾帝,因此被戾帝不喜。戾帝病重弥留之际,企图下旨要了良王一家性命,若不是先帝阻止,良王早已魂归阎王。也是如此,良王对先帝很是忠心,先帝也十分信任于他,放心地将朝政之事托付。
先帝驾崩,守在先帝床前的就是陈太后和良王二人。
新帝要想除掉陈太后,就必须取得良王支持。可良王对先帝太过愚忠,无论新帝怎么威逼利诱皆是不动。没办法,新帝只能安排这一出,让良王亲眼见证陈太后对先帝的背叛,令他彻底厌恶陈太后。
这样,良王代表北朝宗亲力量,就能尽数归于新帝之手。
新帝成竹于胸,信心满满,恭敬地对进殿的良王鞠了个躬。
作者有话要说:留爪、留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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